發電站的鐵門在她身后塌了一角,混凝土碎塊砸進銹蝕的配電箱,藍紫色電弧噼啪亂竄。葉靈沒回頭,靴底碾過一地玻璃渣和燒焦的線纜,耳機里的液態光正以0.3秒一次的頻率輕顫,像某種倒計時。
銅鑰卡在夾層,溫度比剛才高了兩度。
“零。”她開口,聲音壓得極低,“信號恢復沒有?”
腦內一片死寂。沒有彈幕,沒有表情包,連那句“姐你這走位跟醉鵝似的”都沒了。
只有右肩源紋在發燙,銀白的發絲從耳際蔓延到后頸,像被看不見的電流燙過。
她抬手,食指第三次敲擊耳機。
【電力速通】啟動。
視野瞬間被拆解成無數數據流——墻體不是鋼筋水泥,是嵌著晶簇神經元的生物復合層;頭頂的電纜不是銅芯,是搏動的活體導管,血液般的能量在透明鞘膜里緩慢推進。整座發電站,根本不是供電設施,而是一顆被埋在地底的、還在跳動的大腦。
“葉昭把自己的意識焊進電網了?”她冷笑,“這波是真人版腦機接口,還是說他已經把自己刪了重裝成AI?”
通風口掠過一根電纜,毫無征兆地扭動了一下,像蛇蛻皮時的抽搐。
她瞳孔微縮。系統沒報異常,但那根線的走向,和教堂地下培養艙的神經束完全一致。
“模擬權限啟動。”她將銅鑰貼在耳廓,血滴在接口處,“讓他以為我是他備份的自己。”
守衛是晶化人,動作同步率98.7%,眼神空洞,脖子上浮著葉氏家徽的投影。她走過第一道閘機時,其中一個守衛的機械眼掃過她,虹膜里閃過一串亂碼。
然后——放行。
“權限夠用。”她低語,“但撐不了三分鐘。”
主控室在地下三層,電梯井被熔化的金屬封死。她踩著垂落的電纜往下跳,每落一層,肩上的源紋就灼一次,像有針在往骨頭上刻字。
第二層高壓區,空氣里飄著細小的電火花。她閉眼,靠聽覺判斷電流走向——左三右二,中間那條是假回路。肌肉記憶帶著她貼墻滑行,靴底擦過絕緣墊邊緣時,一道電弧擦著她小腿炸開。
“操。”她悶聲落地,膝蓋一沉。
【認知屏蔽:檢測到偽記憶波入侵】
視野邊緣開始浮現畫面——妹妹躺在克隆艙里,臉和她一模一樣,手指微微抽動,像在抓什么。
她猛地睜眼,一拳砸向墻面。
“屏蔽系統。”她咬牙,“現在不是看回憶殺的時候。”
系統界面灰了下去,數據流中斷。她不再依賴掃描,全靠身體本能往前挪。高壓柜之間的空隙只有四十公分,她側身擠過時,聽見身后傳來金屬扭曲的聲響。
守衛追來了。
主控臺在盡頭,屏幕全黑,只有一盞紅燈在閃。她撲過去,手指插進接口槽,銅鑰順勢滑入。
基因波注入。
屏幕亮了。
一行字浮現:鑰啟非門,乃刃。
她盯著那半句錄音日志,還沒來得及反應,主控室中央的地板突然隆起,像有什么東西從下面頂上來。
晶簇從裂縫中鉆出,迅速編織成腦狀結構,表面布滿褶皺和脈動的血管。數百條神經電纜從四面八方匯聚,連接到它的基底——這根本不是反應堆核心,是葉昭意識的實體化中樞。
“所以‘弒’字不是威脅。”她冷笑,“是說明書。”
她將銅鑰插進主控接口,試圖用源種權限覆蓋系統。
瞬間——
一股吸力從接口傳來,認知點瘋狂流失。
【警告:檢測到意識吞噬】
“他想抽干我?”她猛拽銅鑰,紋絲不動,“零!極限模式啟動!”
腦內依舊沉默。
但她知道他在。
“你不是說你是未來我的碎片嗎?”她盯著那顆搏動的晶腦,“現在不表演個閃電五連鞭,更待何時?”
話音落下。
耳機里的液態光驟然沸騰,順著神經沖上頭頂。
一道銀白電弧從她發梢炸開,劈向天花板。
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
整個主控室被強光填滿。
零的實體終于降臨,不是貓咪,不是水母,不是星云,而是一團壓縮到極致的閃電風暴,盤旋在晶腦上方,電弧如觸手般纏繞每一根神經電纜。
“姐。”他的聲音從雷暴中心傳來,帶著電流撕裂的雜音,“這波我得把自己燒了才能斷他的根。”
“那就燒。”她盯著銅鑰,“別留后手。”
閃電逆流而下,順著電纜鉆進晶腦內部。
第一節點爆裂。
第二節點爆裂。
晶腦表面開始龜裂,藍色能量從裂縫中噴涌,像腦漿外溢。
守衛集體僵直,眼中的家徽投影逐一熄滅。
主控臺的紅燈瘋狂閃爍,地面震動加劇。
“快了。”她咬牙,手指死死按住銅鑰。
閃電風暴突然收束,凝聚成一道超高壓電矛,直刺晶腦核心。
轟——
整座發電站劇烈震顫,墻體崩裂,電纜如斷腸般垂落。晶腦炸成無數碎片,每一片都在空中燃燒,發出慘白的光。
然后——
地面裂開。
不是裂縫,是階梯。
向下延伸,深不見底,墻壁上刻滿符文,和銅鑰背面的紋路完全一致。
液態光從她發梢滴落,砸在第一級臺階上,發出“滋”的一聲輕響,像水滴進熱油。
她低頭看銅鑰。
接口處還連著半截燒焦的神經束,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碳化。
“你看見了什么?”她低聲問。
零的聲音微弱,幾乎被電流雜音吞沒:“姐……這階梯……不是通往地心。”
“那是通向哪?”
“通向——”
話沒說完,耳機里的光突然熄滅。
她站在裂口邊緣,銀白發絲垂落,遮住半邊臉。
階梯深處,傳來一聲極輕的、金屬摩擦的響動。
像有人在下面,緩緩拔出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