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寶娥剛把衣裳穿回去,三哥趙安邦就回來了。
錢是沒要到,可他把那個包著破棉襖的小孩抱回來了,說是:
“她放地上就跑,我抱著這個跑不快,人就跟丟了。”
趙寶娥皺著眉頭:“哪有這樣的人?”
“她是妖,”趙安邦說,“是一只紅狐貍。”
“哪有這樣的妖?”趙寶娥又改口道,“她說這是她女兒呢,哪有丟下女兒就跑的?”
“就是嘛,”趙聚財接茬說,“她就不怕再也找不著嘛?”
阿娘一時看不到他們都要著急的。
“或許就是有……”大哥趙興隆喃喃一句。
最近他隱約想起點什么。
趙瑞芳將她們?nèi)齻€的腦袋扒拉開,又拍了趙安邦一下:“不許扯人家的腿。”
趙安邦不情不愿道:“我想看看是不是妹妹嘛。”
“是不是你都不許看。”
多冒昧啊,他一個公的,趙瑞芳毫不客氣的接過孩子背過身看了眼。
然后回過頭,對著那幾雙眼巴巴的眸子說:“嗯,的確是妹妹。”
“好哎!”趙寶娥高興道,“阿娘,咱們養(yǎng)她吧。”
“不行,”趙瑞芳貼近那孩子嗅了嗅,搖了搖頭,“這是個人。”
“人?”四個孩子異口同聲,面面相覷。
趙寶娥:“人也挺好玩的。”
她一見這個小孩心就怦怦跳呢。
“你那是中了桃花咒的招,”趙瑞芳擰著眉說,“也不知道是誰這么狠心,給一個剛出生的孩子下這種咒。”
桃花咒,顧名思義,就是跟‘桃花’有關的咒,不過這玩意兒跟桃花運不一樣,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被人為施加或妖為施加的,最開始,大家面對受咒者只是心生喜愛之情,不由自主的想要與之接觸結交,但隨著接觸加深,喜愛會變成癡迷,直到徹底失去控制。
這種咒的惡毒之處在于,它會隨著受咒者的年紀而變化,受咒者越是年輕,生命越旺盛,體魄越強健,它的威力就越大,等到受咒者開始衰弱,它也跟著衰弱下去。
想想看,一整個年華正茂的時光,都要被這種咒術帶來的陰影所籠罩,等到年老體衰時,大半生都已經(jīng)過去了。
若是她不知情,或許還會拿一些人的喜愛當真,或許都已經(jīng)習慣這樣的生活了,卻要遭受突如其來的冷遇,甚至是報復。
何其無辜,還有那些受到影響的人,也會因此與她糾纏半生,蹉跎半生,
“總而言之,這東西就是害人害己,”趙瑞芳嘆了口氣說,“不過憑我的修為,解不了這個咒,六瓣桃花,不論施咒者是人還是妖,實力是毋庸置疑的只有一個字——強,這樣的人不是咱們能招惹的,這個‘爛攤子’也不是咱們能接的。”
趙瑞芳將破棉襖扒開一點,那孩子身上,靠近心口的位置有一朵桃花印,粉色的,花蕊有些泛紅,鮮艷欲滴,栩栩如生。
趙瑞芳說:“等到這花完全變成紅色,她不管走到哪里,都會變成一個禍害。”
趙寶娥癟癟嘴,似懂非懂道:“這不是她想的。”
“都已經(jīng)這樣了,是不是也不重要了,”趙瑞芳說,“今天咱們早一點關門,我得把她送到城衛(wèi)那里去。”
趙寶娥還是不太甘愿:“或許,或許那個吃霸王餐的還會回來找,咱們可以先把她留下嘛。”
“不行!”
不僅不行,趙瑞芳看了女兒一眼,想起她那差到驚人的修為、天賦,立馬就關了鋪子把這孩子送走了。
趙寶娥別提多難過了,悵然若失的摸摸心口:“這里空空的。”
三哥趙安邦舉著一支筆:“那我給你畫一朵桃花?”
二哥趙聚財撓撓頭:“你是不是餓了?”
大哥趙興隆:“你們干點兒活吧。”
就他一個在那里吭吭干,這三個就知道玩兒,大哥也是會有意見的。
干脆指揮道:“聚財,你去刷鍋刷碗,安邦,你不識字算不了賬,把筆放下去擦桌子,不要裝模作樣,小妹……”
趙興隆看向矮墩墩,才當人不久的妹妹,找了根雞毛撣子給她:“你去吧,掃點兒什么。”
趙寶娥接過雞毛撣子,雄赳赳,氣昂昂……
“不許掃他們倆。”
“哦……”
趙寶娥真的很難過。
直到雞毛撣子開始掉毛,小貓嗚的一聲就沖上去了,追著跳著到了后院,玩的正高興,身后忽然多了一道陰影。
趙寶娥回過頭看見一只瘦骨嶙峋的火紅狐貍,和一道朝她飄來的輕煙。
小貓軟綿綿的倒在地上。
趙寶娥迷迷糊糊的想著:毛都臟了,昨晚才洗的……
狐貍有些吃力叼起這只肥貓,躍上墻頭,眨眼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當然,那是她自認為的。
趙瑞芳看著地上的腳印和狐貍毛,用腳指頭想都知道是誰干的!
老虎不發(fā)威,真拿老娘當病貓呢!
……
一座再普通不過的民宅里。
睜不開眼皮的趙寶娥聽見有人在說話。
其中一個聲音是那個紅狐貍的。
她說:“那孩子丟就丟了,留在手里也不好出手,倒不如這個,已經(jīng)化形了,多少值點錢。”
一個男人說:“天賦怎么樣?”
“不怎么樣,”紅狐貍說,“沒見過這么差的,她阿娘倒是舍得,聽說是給她買了上品化形丹呢。”
男人咂舌道:“那可不少錢呢,不會找過來吧?”
“不可能,”紅狐貍說,“我打聽過了,不是親的,最多是找一陣子也就算了,她還有三個小妖獸要養(yǎng)呢。”
“怎么不把那三個也帶回來?”
“你吃的什么燈草灰,凈放那輕巧屁,那一個個胖的跟鐵坨子一樣,也不知吃什么長大的,藏都藏不住,我怎么往回搬,這一個路上都有不少人在看呢,”紅狐貍罵了一聲又道,“這地方可不能再待了,收拾收拾抓緊出城,可別真叫她阿娘找過來……”
“行行行,聽你的,”男人應了一聲,“你抱著這個,我去把那兩個也叫過來,這一趟走的,真是虧本兒,一個好貨都沒有,不是貓就是狗……”
嘟嘟囔囔的,聲音漸漸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