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屋敷宅邸。
練武場。
天色微明,霧氣尚未褪去。白砂鋪成的練武場被淡霧籠罩,像是一幅未完成的水墨畫,唯有少女的身影靜靜立於中央,似將那畫卷一筆勾清。
雪乃,已連續第三天在此練劍。自說炎之呼吸不適合她之後,她師父鼓勵她使用適合她自己的呼吸法,並時不時來指導她。
今日的她,不再試圖模仿誰的步伐,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空氣冰涼而純粹,自肺腔灌入五臟六腑,一點一滴地喚醒身體最深處的感知。那不是火的燃燒,不是雷的爆發,而是如寒雪覆地,靜而致命。
雪乃緩緩拔刀,步伐不疾不徐:“雪之呼吸”
“……壹之型”她低語。
“細雪拔閃”
霎那間,她化為一道雪影,木刀出鞘的聲音幾不可聞,卻於瞬間斬碎前方的石樁。落下的霧氣被劍風劃開,留下一條筆直的白痕,如同雪夜裡被風撕裂的靜寂
“……這才是我的劍”雪乃收刀,眼中無喜無悲,唯有一種從靈魂深處流出的平靜。那是屬於她自己的呼吸——不借火、不求雷、不倚他人之道,只如寒雪般,靜靜落下,將一切吞沒於無聲。
她低頭,握緊木刀,嘴角,微不可察地浮現出一絲笑意。
霧氣漸散,朝陽將練武場的邊緣染上了一圈金色光暈。
雪乃剛收回木刀,衣角隨著殘留的劍風緩緩飄揚。她低頭凝視著劍尖斬落的痕跡,那不是燒灼,也非撕裂,而是一道安靜到近乎悲傷的切口——如同雪化水痕,悄無聲息。
“……真美啊,小乃”柔和的聲音自竹簾外傳來,雪乃微微一愣,回頭。
是她的哥哥,產屋敷耀哉。
他身著白衣,走入練武場,身旁是他的未婚妻產屋敷天音。晨光映在他蒼白的面容上,雖有病容,卻無損他那種宛若晨霧般的溫和威嚴。
“哥哥……你怎麼來了?”雪乃微微行禮,眼神仍帶著劍意未退的專注。
耀哉輕聲一笑:“我這幾日聽說,妳每日清晨都不曾缺席於此。煉獄說你在尋找自己的呼吸……我想,是時候來看看了”
他的腳步輕緩,如踏雪而行,走近那石樁斬落處,指尖輕觸那一道清冷的斷痕。
“這不是炎,也不是風,更不像水”耀哉低語,“但它有著你身上的特質——無聲、堅定、不可撼動。就像雪,在無聲中掩埋萬物”
雪乃沉默良久,低聲道:“……我只是想找到,不靠模仿誰、也不需要被誰庇護的方式”
耀哉輕輕地點頭,眼神如霧中月光般慈愛。
“你找到了,雪乃。這就是你的呼吸——雪之呼吸”
他轉身,目光投向練武場四周那被刀氣染過的空氣,像是看見了某種未來
“小乃,願你的劍,為這個世界,帶來安靜的救贖”
雪乃沒有回答,只是微微抬頭,朝陽映入她的眼眸,光中浮現一點冰芒。
那日午後,宅邸庭園落著細雪,像是春末也不肯離開的冬意。
雪乃站在長廊前,靜靜跪坐在兄長產屋敷耀哉的面前,身穿潔白訓練服,腰間佩著她親手磨製的木刀。她的眼神如冰湖結鏡,清澈而無波。
“哥哥,我要前往藤襲山,參加最終選拔”一語落下,廊外的風頓時安靜下來。
耀哉輕輕抬眼看著她,眼神深處有著淡淡的波動。
“……小乃,那裡會是死與生交錯之地。不是練武場,不是演練,也不會因為你是我的妹妹就被赦免”
雪乃垂下眼,語氣卻異常堅定:“哥哥,正因如此,我才要去”
她緩緩舉起手中的木刀,放於膝前,低頭行一深拜:“雪乃,不願成為被保護者,也不願永遠留在後方”
“我的劍,已不再只是為了學習而揮動。我要站在鬼的面前,讓它們記住雪之寒意,記住——我的名字”
屋內無聲良久,只聽見遠處一隻烏鴉的啼鳴劃過天空。
耀哉終於開口,聲音仍如柔風拂雪:“小乃……妳的心,已如冬雪落地,無法挽回”
他取下一柄日輪刀,親手交到雪乃掌心。
“那麼,去吧。去讓世界知道,雪不只是靜謐——也是滅絕之寒”
雪乃抬頭,望著兄長蒼白的面容,心中卻無一絲遲疑。她緩緩起身,轉身走出長廊,未曾回頭。
天光微暗,雪落不停。
她一人踏上前往藤襲山的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