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王含露立即起身迎上前兩步。

來者正是國子監(jiān)算學(xué)博士王孝賢。

生得一副清癯儒生的相貌。

身形有些瘦削，雖不魁梧，卻自有一番文人的風(fēng)骨。

頭發(fā)已花白過半，以一根簡樸的烏木簪束起。

身著靛青色棉布直裰，腰間束一條素色布帶，右側(cè)懸著一個陳舊的算袋。

“微臣見過懷王殿下。”王孝賢深施一禮。

“王博士免禮，是本王不請自來，打擾了。”朱明熙一拱手。

“王爺身子可還好？”王孝賢帶著兩分憐惜關(guān)心問道。

“暫時無大礙。”朱明熙不想多談他的身體，“這兩日，本王無事，研讀了九章算經(jīng)，發(fā)現(xiàn)以前都白學(xué)了，好些地方都不甚明白，特來請教博士?！?/p>

“哈哈，好說好說，老夫最喜歡研究算經(jīng)的年輕人?！?/p>

“杜家惜玥見過博士大人?！倍畔Йh也上前見禮。

“你就是杜家的丫頭？”王孝賢撫著胡須笑問道。

“是的，大人?！?/p>

“嗯，不錯，是個大方得體的，人也聰明。也不知道世人是怎么傳出你是個草包的。明明是個討喜的丫頭?！蓖跣①t夸贊。

杜惜玥給他的第一印象很好。

“博士大人抬愛?！倍畔Йh謙虛道。

原主的形象真是深入人心。

“祖父，杜姐姐可聰明了。

您看，她剛才用拼圖的方法，給我們解釋了三角形和梯形計算大小的原理。

孫女一下就懂了。祖父以前都沒這樣給孫女講過。”

王含露帶著點抱怨。

這么簡單的方法，祖父居然都不知道用。

“哦？”王孝賢眼睛一亮。

接著王含露三言兩語就把剛才杜惜玥演示的過程重復(fù)了一遍。

“妙，老夫怎么就沒想到呢。以后就用此法給學(xué)生講，一定很快就能明白為何田的大小要如此計算?！蓖跣①t大贊。

同時又在腦子把這個方法過了一遍，當(dāng)真很實用。

尤其給剛啟蒙的孩子們，用這種方法講最合適。

“丫頭，那么圓是不是也可以如此簡化，讓學(xué)生更易懂？”王孝賢期待地看著杜惜玥。

每次他給學(xué)生講圓如何計算大小時，十有七八個都聽不懂，只能硬記。

“當(dāng)然可以，我也用紙來演示一下?！倍畔Йh記起了小學(xué)課本上的方法。

她先在紙上畫了一個圓，用尺子做中心軸，帶著筆走，保證把圓畫標(biāo)準(zhǔn)。

再剪下來，對折，從中間剪開。

再從圓心出發(fā)，向邊剪，剪出無數(shù)個小扇形，但沒有剪斷，每到邊時都留下一點點相連。

幾人都看著她的動作，誰也沒有出聲打擾。

直到她把兩個半圓都剪好。

“大家看好了。”

杜惜玥小心翼翼把一個半圓展開鋪直，再把另半個也鋪開，但方向正好相反。

兩個展開的半圓上的小扇形相互交插鑲嵌，正好合成一個類似長方形。

“看明白了嗎？”杜惜玥在每個人臉上掃過。

一個個都作思考狀。

“丫頭，老夫一時沒明白，你解釋一下。”王孝賢雖隱有猜測，但不能確定。

“大概是我做得太粗糙。

我剛才把這個半圓剪成了十幾個小小的扇形，再展開，與另一半交插鑲嵌，是不是看著有點像一個長方形？

我們想象一下，如果我把每個小扇形剪得足夠小，那么圓周的這個邊，是不是基本成了一條直線？

拼出來的長方形是不是就更精確了？

所以這個長方形的大小就等于剛才圓的大小。

長方形的長就是半個圓，高就是圓的半徑。

而圓的半徑知道了，它的周長也就知道了，所以圓的大小就知道了。圓周率是固定的?！?/p>

杜惜玥一步步分析解釋。說得淺顯易懂。

“我的天，杜姐姐，這太神奇了。我怎么就沒想到？祖父也沒想到。”

杜惜玥只是笑笑，眼神不自覺轉(zhuǎn)到朱明熙身上。

他也眼神明亮地看著她，眼里明顯水波瀲滟。

帶著淡淡的笑意和溫柔。

“杜小姐果然在算學(xué)一道深有研究?！敝烀魑醯谝淮握嫘目湟粋€人。

這個女人，果然是裝的。

真難為她裝了五年。

現(xiàn)在怎么不裝了？

難道是因為與他定了親，把他當(dāng)成了依靠？

想到這兒，朱明熙臉上的微笑更濃了些，也更柔和了。

“杜小姐，本公子真沒想到，你居然這么有才。幾年來，你把京里人都騙過去了。佩服佩服?！比盍柘鲞B連夸贊，還向杜惜玥拱了拱手。

一副笑得很欠揍的表情。

這才是真正的才女。

京里那些什么自詡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哪里能和杜大小姐比。

那些東西不過是玩意兒，消遣時間罷了。

而會算經(jīng)才是真本事，有的人連聽懂都難，更別說思考。

“不過是運氣罷了。哪里就當(dāng)?shù)闷鹉銈冞@么夸。九章算經(jīng)我都沒看過。上面的術(shù)語對我來講實在太深奧。”杜惜玥說了句大實話。

“丫頭，老夫有幾題，看看會不會算？”王孝賢雖也驚嘆杜惜玥的思維之巧妙，但那只是一種思維，題未必會解。

說著王孝賢直接從自己書桌上抽了一張寫有題的紙遞給杜惜玥。

她接過一看。

“今有雉，兔同籠，上有三十八首，下有一百三十四足。問：雉，兔各幾何？”

這個不太生澀，她一眼就看懂了。

杜惜玥提筆在一張白紙上，幾寫幾畫，幾息時間就算好了。

“王博士，雞九只，兔二十九只?！倍畔Йh報出答案。

“杜姐姐，你怎么算得這么快？當(dāng)時祖父給我算的時候，整整花了兩刻鐘，而你只用了幾息時間。你是怎么做到的？”

王含露現(xiàn)在對杜惜玥的崇拜簡直如滔滔江水。

杜惜玥淡笑不語，這題小學(xué)五年級就得會，真沒什么難度。

通過這題，她也看出古代的數(shù)學(xué)整體水平確實不高。

王孝賢拿起杜惜玥計算的稿紙。

眼睛瞪大，他怎么看不懂小丫頭計算的過程。

王孝賢奇怪的表情引得阮凌霄好奇，也湊過來看。

他跟著懷王，也讀過書，怎么一個字都不認識？

朱明熙見兩人都莫名其妙的樣子，從王孝賢手里拿過來看。

“杜小姐，你這寫的什么？”朱明熙不懂就問。

糟糕！

杜惜玥一時忘了這個時代還沒出現(xiàn)阿拉伯?dāng)?shù)字。

而她用的是后世的設(shè)未知數(shù)計算方法。

“這個......”杜惜玥一時不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