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姑娘今日這酒樓生意不大好啊。”一男子喝著酒打趣道。隔壁桌的似乎有些微醉,擺擺手:“這世道亂得很,這生意又豈是那么好做的?”
扶桑坐在椅子上,許是冬日嚴寒凍的臉稍稍紅了些,又許是小酌了幾杯微微醉了。扶桑輕笑一聲:“可不敢這么說,如今陛下登基三年,南征北戰,將這彈丸小國開拓成如今模樣,如今回來定是要整頓朝堂,這盛世也不遠了。”
窗邊一桌坐著三個衣著不凡的男子,其中一個玄衣男子尤為出挑,他那張臉太過扎眼,一雙鳳眸狹長凌厲,眼尾微挑,眸色深邃如寒潭,顧盼間光華流轉,鼻子高挺,薄唇色淡,整張臉美的攝人心魄。讓扶桑一個女子都自愧不如。
他身旁搖扇子的男人面若冠玉,輕聲調侃:“難得這世上還有人能看得懂你,可惜竟是個女子。”衛承胤聽了神色淡淡,沒有講話。
“三位客人的酒。”扶桑將酒放在三人桌上。
云澈輕搖著扇子,調笑著說:“通遍這盛京城,還是扶桑姑娘的酒最得我心。”
扶桑唇角一勾:“女子處世不易,我敢出來賺這份錢,自然世有本事在身的。”
說著身后傳來砰的一聲巨響,還未等扶桑回過頭來,便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音:“你個喪門星,天天打攪老子的好事,手氣都臭了。”
扶桑皺眉,看著女子被他推倒在地,撞翻了桌子,縮在一團瑟瑟發抖。
“這位客人,官司找衙門,冤情找京兆尹,來砸壞我扶桑樓的東西是何意啊?”鬧事的男人一臉橫肉,看著扶桑,又看了眼被撞壞的桌子腿,不禁怒火中燒,彎下腰去撈起地上的姑娘狠狠扇了幾巴掌:“你個賠錢貨,跑進來抓你還撞壞人桌子!”
扶桑見狀忙抓住他的手,拉過那姑娘:“你做什么,天子腳下盛京城內,豈容你如此行兇?”那滿是傷痕的姑娘站在她背后,聲音顫抖著:“求您救救我姑娘,他要將我賣了換錢去賭。”
“我管教自己女兒你管的著嗎?”男人兇狠的說,說著便要去抓人。
扶桑抽出腰間的匕首直沖著他,男人見狀猛然將手抽回,扶桑輕輕一笑,用匕首指了指那壞掉的桌子,佯裝苦悶的說:“管教女兒我自然是管不著的,可你女兒將我這上好的梨花木的桌子弄成這樣……”
“嘶,這套桌子價值五十兩銀子,嘖嘖嘖,你若是拿不出,我便去告官,讓官老爺說個道理。”
男人聞言眼睛瞬間瞪大:“什么破桌子如此貴,賠錢貨就是賠錢貨,我不管她抵給你了。”說著便著急忙慌的跑了。
不遠處的衛承胤默默地看著這一切,掃了一眼地上的桌子,唇角一勾,淡淡收回視線。
夜中承乾宮。
云澈為上首的衛承胤打抱不平:“陛下如今方才班師回朝,朝中老臣便急于往這宮中塞女人,當真是心急地很。”白楓道:“世家和士族勢力樹大根深,盤踞朝堂多年,作出如此要求無非是急于穩固自己的勢力,往后宮安插自己的棋子。”
上首的帝王百無聊賴地緩緩扭轉著手中的酒瓶,那是從扶桑樓帶回來的,這一壺梨花醉香氣四溢,沁人心脾。他聽著二人的對話,哼笑一聲:“可惜,朕這寶座不是靠世家和士族的擁簇筑成的,在朕這注定是得不到他們想要的了。”
當今大齊君主衛承胤年方二四,是大齊有史以來最傳奇的一位君王。他自小喪母,不得先帝的喜愛,出生便被送往行宮,就在這樣的困境之下竟然能暗中積蓄力量,借助江湖勢力突圍而出,打敗一眾皇子奪得帝位。世人的傳言中,他是兇殘的,好戰的,他甫一登位便東征西討,抵御外來侵略,歷時三年拓寬了大面積的國土,將大齊締造成與南晉比肩的大國。
于世家而言,這樣一位優秀的帝王無疑是不好掌控的,正像他們所想的那般,衛承胤任性得很,說建宮殿便建宮殿,說不許任何女子踏進承乾宮便沒有一個女子能踏進。
像他這般在江湖上肆意慣了的人,世家女子的矜貴他消受不起。像他這樣做事果決的人,世人的誤解他早已不在意。
扶桑樓內。
扶桑收拾了給白日里女子的床鋪,見她一副怯生生的模樣站在門口,扶桑輕笑:“你如今是你爹抵給我還債的,日后要在酒樓幫我做工,如此怯生生的模樣如何留得住客人?”說著拍了拍床鋪,示意她過來坐。
女子坐下后,才低聲地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她叫葉棠,一年前被她那賭鬼父親賣給了一農戶做媳婦,未曾想不過幾月那農戶便摔進河里死了,她沒法回到娘家,偏生那賭鬼父親覺得她晦氣,又賭輸了錢,要被賭莊里頭的人催著還債,這才趕著將她賣了。
聽著葉棠的話,扶桑眼中流露出同情:“叫我扶桑便好,世間女子多不易,何不忘了那些黑暗的過往,為自己而活?”
“扶桑。”葉棠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問:“你夫君竟同意你出來經商嗎?”
扶桑一笑:“我并未成親,自小無父無母。”想了想又道:“也不能算無父無母,聽養大我的阿婆講過,我是在一個戰場上的尸體堆里撿回來的。”
“我想我的爹娘應當是戰場上犧牲了,又或者是或者但找不到我了,如今我便是在一邊經商一邊打聽。”葉棠聽聞苦笑:“你心態很好,竟未曾想過,有可能他們嫌棄你是女子嗎?就像我一般。”
扶桑聞言一笑,從脖子中扯出自己的長命鎖:“我的名字刻在我的長命鎖上,上古扶桑神木,傲霜斗雪不倒,這樣好的名字,我不信他們會棄了我。”
葉棠聞言不是滋味,一樣的年紀,扶桑卻能獨當一面,她卻蹉跎成如此模樣,只是卻不知,這外頭的人是否會覺著她獨當一面。
她說的不錯,女子多不易,何況是女商這般的拋頭露面,該遭受多少白眼?她的過往與她相比,也不會好上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