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我就要大婚,婚事顯得倉促而盛大。
皇后因為小皇孫的事情處于悲傷中,但也不得不為我籌備婚禮,維持表面的母儀。
我來到皇后宮,兩儀殿。
一進殿,便看到皇后端坐在黃金屏風前,儀態萬千,但眼角有一絲憂傷。
堂前殿中擺滿了珠箱玉奩,從正殿一直延伸至外門,繞過照壁,又堆放至了后花園。
端的是琳瑯滿目、眼花繚亂。
其中有御賜的長公主府房契、玉牌,有公主行宮、湯沐邑的名冊,有上萬家莊子、鋪子……更別說珠寶首飾、蜀錦蘇繡了……
這些精心準備的箱籠都是父皇的心意,也是我出嫁后安身立命的資本。
不過這些耗盡父皇心血價值連城的物件卻只是被我幾眼掃過,我最看重的是其中一道圣旨。
當皇后將那道明黃圣旨遞給我,我看清上面有如千鈞份量的字后,我總算梨渦勾起,露出嬌媚的笑。
‘長公主建寧——聰慧靈秀、端淑儀方、機敏過人,有朕遺風,甚得朕心,著晉升長公主建寧為皇貴固倫長公主,出嫁后依舊協助皇后處理六宮事務,并因其出色的探案才能,依舊掌管大理寺,升大理寺正卿以及刑部尚書,朕的愛女有如明珠照耀世間、瀝清冤案,誰也不可褻瀆不予尊重,朕特頒此旨為長公主的出嫁保駕護航,欽此!’
當黃門內侍尖細的嗓音停止時,皇后也不由自主地瞧了我一眼,很快便露出了一臉諂笑。
她知道,在將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她依然不能得罪我,只要有我在,她國母的地位始終是名存實亡,盡管她對我恨地牙癢癢,可我身邊人又豈是好對付的,朱閣、青鸞各個不會讓她近我一步,更何況還有無數護衛、還有父皇,除非父皇……
但我不會允許這一天的到來。
當四目相對時,我們都看見了雙方眼中的陰謀較量,但誰都知道,此刻誰也不能打破現狀。
突然,一個令人厭惡的聲音打破了此刻的較量。
“母后!母后!”來人身著四爪蛟龍袍,發冠高高梳起,面容雖清秀,但臉上帶著戾氣和浮躁,眼白偏多使得他一副陰險模樣。
他急速進來,險些被滿殿的箱籠絆倒,他瞬間口吐污言穢語,對著箱子和天地狠狠唾罵了幾句。
“母后,這是什么玩意,堆了這么多?”
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一眾房契上:“妃荔園!這不是我跟父皇要了很久的園子嗎?怎么在這里?”說罷,他露出欣喜貪婪的神色,風卷殘云般將幾個價值連城的地契紛紛掃入他衣袖,這個人便是皇太子,父皇的蠢蛋繼承人。
“咳~”皇后用咳嗽提醒他我正在。
皇太子劉迎一眼看到我在,嚇了一跳:“長……長姐,你也在?”
我冷冰冰地看著他:“怎么?你大呼小叫的沒規矩就算了,如今連眼睛也瞎了?”
劉迎面上很是不爽,但他不得不忍我,因為我手中權力交織密布,時刻可以要了他的小命,改換他的太子之位。
人人都知道,皇太子囂張跋扈,但長公主就是他的克星,但卻不是血脈壓制,而是權力不對等之后的嗜血壓制。
劉迎調整好表情道:“不知長姐駕到,有失遠迎。”
我冷哼一聲:“哼!說什么迎不迎的,如此違心,先把我的嫁妝莊子和湯沐邑地契都先交出來吧,我怕你在兜里揣久了,就以為是你的了,人總是貪心的,但小心丟了小命!”
皇太子面色不忿,再不肯朝我低頭。
皇后見狀打圓場道:“建寧,你說笑了。”
她隨即眼風伶俐地掃向劉迎身后的四人:“你們四個都是死人嗎?迎兒如此行為肯定都是你們挑唆的!你們這四個廢物!”
我看了一眼被皇后罵作廢物的人,這四人并不是普通的侍從,而是劉迎的兄弟姐妹,從小便養在皇后膝下的兩男兩女,都是死去的其他嬪妃的子嗣。
其中兩個皇子,一個叫劉琮,一個叫劉瓊,劉琮身如篩糠、眼神懦弱,完全不敢跟皇后對視,劉瓊則是眼神清明,只是漠然不語。
兩個庶公主,一個叫劉恭,一個叫劉淳,劉恭面上毫無恭敬,只是壓抑不言,眼珠子時刻嫉妒環繞我那些連城箱籠,而劉淳面色悲苦,似乎很是弱不禁風、軟弱不堪。
他們的位分我都不記得了,只知道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兄弟姐妹。
見皇后又要拿他們開火,我懶得看,只冷冷道:“東西等下皇后一起送去公主殿吧,聽說小劉啟受傷了,如今在你這?”
皇后慶幸我放過了太子,點點頭悲愁道:“是啊!啟兒不知怎么就去了太后的宮殿,竟然還跌進了香爐里,這可怎么是好啊?”
“帶我去看看他。”我說罷,隨即跟著皇后走進了內殿。
劉啟小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正被金貴的紗裘蓋著,但他的臉已經毀了,血肉模糊的一團,有熏爐的可怕花紋印在其中,再看不出靈氣,他頭上冷汗涔涔,似乎一直在做噩夢。
旁邊有人在辱罵:“天殺的老天,這一定是有人害我的啟兒,絕不是他不小心掉進熏爐的,啟兒從小走的穩穩的,絕不會無緣無故掉進香爐!要是讓我揪出了兇手,本宮一定將他碎尸萬段,五馬分尸!也難解我心頭之恨!”
說話的人聲淚俱下,但眼中滿是惡毒和仇恨,我相信,無論她知道敵人是誰,她都會將其碎尸萬段的!
王家的女兒確實有這個本事,她就是皇太子劉迎的太子妃,當朝太師、三朝元老王機的嫡長女——王戚!
我與她對視了一眼,她狠狠地瞪著我,最終還是敗下陣來,朝我屈膝行禮。
我在想,若她知道兇手就是太后會如何,一想到此我就有些興致。
“劉啟似乎還是奄奄一息的?”我隨口問。
皇后道:“在宮中出的事,因他沒醒來,我不敢輕易挪動,但啟兒始終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太醫怎么說?”
“太醫說啟兒是嚇破了膽,從此后可能再也醒不來了,若要醒來,除非讓啟兒到南方去接受巫靈的洗禮,說不定能喚醒他的靈魂!”
“一派胡言!”我斥道:“泱泱皇宮,竟出現如此昏醫,將那人殺了!”
“不勞長公主操心。”太子妃陰惻的聲音傳來:“本宮也是恨地咬牙切齒,早就杖斃了!”
我冷冷地看她一眼,隨即微笑:“王妃好手段!只是六宮還不是王妃管轄的范圍,這次就算了,下次本公主可就不輕饒了……”
太子妃忿忿不平地盯我一眼,有些不甘心的隱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