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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畫殮師

紅白帖

客棧上房的窗戶緊閉著,卻隔絕不了窗外那永無止境的淅瀝雨聲。

空氣沉悶得能擰出水來,帶著木頭腐朽和廉價熏香的味道。

白行歌沒有點燈,只靜靜坐在窗邊的舊木椅上,素白的衣衫在昏暗的光線里像一片凝結的霜。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一個硬物——那是半塊殘缺的玉佩,邊緣鋒利,帶著玉器特有的溫潤與冰涼。

玉佩表面刻著模糊不清的云紋,斷裂處參差不齊。

這是師父的東西。

那聲穿透雨幕清冷空靈的鈴響,如同鬼魅的低語,在她腦中反復回蕩,揮之不去。

青梧鎮,冥婚和師父的鈴鐺。這三者之間,那若有似無的聯系,像一根冰冷的蛛絲,纏繞在她心頭。

絕非巧合。

她此行,恐怕從一開始,就踏入了某個精心編織的網。

“篤,篤篤。”

敲門聲突兀地響起,打破了房間里的死寂,節奏平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道。

白行歌瞬間收攏心神,眼底的波瀾歸于沉靜。

她起身,動作快而輕,走到門邊拉開了門栓。

門外站著兩個人。

當先一人,年約五旬,身材高瘦,穿著一身簇新的藏青色綢緞長衫,外罩一件玄色暗紋馬褂。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用一根玉簪固定。面容清癯,顴骨微高,一雙細長的眼睛嵌在深刻的皺紋里,眼神銳利如鷹隼,透著久居人上的精明與掌控一切的冷硬。他僅僅是站在那里,一股無形的威壓便彌漫開來,連走廊里濕冷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幾分。

張老太爺。

落后半步的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同樣衣著考究,深灰色長袍,神情恭謹,微微垂首。他雙手捧著一個紫檀木托盤,上面放著一個鼓鼓囊囊的錦囊和一個印著繁復暗金紋路的紅帖。

此人眼神沉穩,動作一絲不茍,正是客棧伙計口中的李管家。他看似恭敬,但微微抬起的眼皮下,目光飛快地掃過白行歌的臉和她身后的房間,帶著評估與審視。

“白師傅?”張老太爺開口,聲音不高,帶著金石般的質感,每個字都像敲打在人心上。

“老夫張崇山,冒雨前來,打擾了。”

“張老太爺。”白行歌微微頷首,側身讓開,“請進。”她的聲音依舊清泠平靜,聽不出喜怒,仿佛站在眼前的不是掌控一鎮命脈的豪強,只是一個普通的委托人。

張老太爺當先步入房間,李管家緊隨其后,順手帶上了房門。

白行歌長長的睫毛微微顫了顫。

房間本就狹小,兩人的進入更顯得逼仄壓抑。

張老太爺的目光如實質般掃過房間簡陋的陳設,在白行歌素凈的衣著和那個半舊的藤箱上略作停留,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即恢復如常。

“白師傅一路辛苦。”張老太爺在主位坐下,那也是房間里唯一的椅子。李管家垂手侍立在他身后。

“青梧小地方,委屈白師傅了。”這話聽著是客套,語氣里卻絲毫沒有歉疚的意思,反而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藐視。

“無妨。”白行歌站在窗邊,身形挺直如竹,“老太爺是為明日的‘喜事’而來?”

“不錯。”張老太爺直接切入主題,眼神如鉤,緊緊盯著白行歌,“想必白師傅也已聽聞一二。小孫瑞麟,命格貴重,奈何福薄體弱。為保他平安順遂,我張家特行此冥婚之禮,以慰亡魂,亦安生者。”

他的話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仿佛這強配陰婚是天經地義之事。

“新娘柳氏依依,本是良家女,不幸失足落水,亦是薄命之人。能入我張家門,享香火供奉,是她死后的福分。”

“失足落水?”

白行歌捕捉到這個詞,語氣平淡地重復了一遍。

張老太爺的眼神陡然銳利了一分,看向白行歌帶著毫無遮掩的殺意。

李管家立刻上前一步,臉上堆起恰到好處的恭敬笑容,接過話頭:“回白師傅的話,確是意外。那日河邊濕滑,柳姑娘不慎失足…唉,天意弄人。我家老太爺憐惜她孤苦,這才大發慈悲,許她一個歸宿。”

他一邊說,一邊將手中的托盤恭敬地呈到白行歌面前。

“這是給白師傅的定金。”李管家揭開錦囊一角,露出里面黃澄澄、沉甸甸的金錠,足有十錠之多。

在昏暗的房間里,金光刺目,散發著冰冷而誘人的誘惑氣息。

“事成之后,另有重謝。”他又拿起那張紅帖,帖子觸手冰涼,帶著一種奇異的滑膩感,上面用濃墨寫著“恭請白行歌師傅”幾個大字,落款是張府。

“這是拜帖,請白師傅過目。”

白行歌的目光掠過那足以讓普通人瘋狂的黃金,沒有停留半分,最終落在那張紅得刺目的帖子上。

紅白事…這帖子,本該是白底黑字。

用紅帖請畫殮師?

張家這“喜事”辦得,真是處處透著不合常理的詭異。

“張家厚意,心領了。”白行歌沒有去接黃金,只伸出蒼白的手指,拈起了那張紅帖。

紙張入手冰涼滑膩,如同觸摸一條冬眠的蛇。“只是,在下有規矩。畫殮之前,需得先觀亡者遺容,知其生前身后事,方可定魂安魄。否則,恐難盡其功,甚至…惹禍上身。”

她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堅定,直直迎向張老太爺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房間里的空氣瞬間凝滯了。

張老太爺臉上的肌肉似乎僵硬了一瞬,細長的眼睛微微瞇起,銳利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刃,刮在白行歌臉上。

那股無形的威壓驟然加重,幾乎令人窒息。他身后的李管家,臉上那抹恭敬的笑容也凝固了,眼神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鷙。

“白師傅,”張老太爺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冰冷的、不容抗拒的意味,“柳氏遺容完好,無需多慮。老夫請白師傅來,只為讓她走得體面些,畫個安詳的妝容,好順順利利完成明日的儀式。至于其他…不是白師傅該操心的事。”

他刻意加重了“順順利利”四個字,威脅之意昭然若揭。

“定金已付,帖子已下。白師傅是明白人,想必知道該如何行事。”

赤裸裸的警告。畫個妝,走個過場,拿錢走人。

不許問,不許看,更不許探究。

白行歌捏著那張冰冷的紅帖,指尖感受到那滑膩的觸感下,似乎還隱藏著一絲極其微弱的、怨毒的震顫。

她迎著張老太爺那幾乎要將人凍結的目光,臉上依舊沒有半分懼色,只有一片沉靜的湖。

“老太爺,”她的聲音清晰而平穩,在壓抑的房間里擲地有聲,“畫殮一行,自有行規。亡者不安,生者難寧。若因在下失察,致使儀式生變,禍及貴府…這責任,在下擔不起,張家…恐怕也未必擔得起。”

白行歌語氣依舊平靜。

李管家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大氣不敢出。

張老太爺盯著白行歌,眼神變幻不定,有怒意,有驚疑,更有一絲被忤逆的暴戾。

房間里的空氣緊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一觸即發。

窗外的雨聲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三人壓抑的呼吸和心跳聲。

足足過了數個呼吸,張老太爺才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燈光下投下濃重的陰影,幾乎完全籠罩了白行歌。他冷冷地哼了一聲,那聲音像沙礫在瓷器里摩擦,刺耳短促。

“好!好一個行規!”他盯著白行歌,一字一句道,“既然白師傅執意要看,老夫便允你!只是…有些東西,本是不該看的。”

“看了…未必是好事!”他拂袖轉身,對著李管家厲聲道,“李貴!帶白師傅去‘凈室’!給她…好好看看!”

“是!老太爺!”李管家如蒙大赦,連忙躬身應道。

張老太爺不再看白行歌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間,沉重的腳步聲在走廊里回響,帶著壓抑的怒火。

李管家轉向白行歌,臉上重新堆起那副恭敬謙卑的笑容,只是眼神深處,那抹陰冷和忌憚更深了:“白師傅,請隨我來。凈室已備好,新娘子…正等著您呢。”

他側身讓開門口,做了個請的手勢,姿態無可挑剔。

白行歌將那張刺目的紅帖收入袖中,緊貼著肌膚。

她提起那個半舊的藤箱,步履沉穩地跟上李管家。

走廊的光線更加昏暗。

李管家手中的燈籠,昏黃的光暈只照亮腳下方寸之地,兩側的房門在光影中如同沉默的怪獸,投下扭曲的影子。

空氣中那股焚燒紙錢留下的甜膩灰燼味,混合著老宅特有的陳腐氣息,愈發濃烈,隱隱還摻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冰冷的甜香。

通往“凈室”的路,仿佛通向幽冥深處。

白行歌能清晰地感覺到,背后那道來自張老太爺消失方向的冰冷視線,如同跗骨之蛆,緊緊黏著。

她的身影,在搖曳的燈籠光暈下,像獨行的黑鴉,又像幽冥使者。

靜默,平穩。

南極圈北極劍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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