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家屬群》
第三章：粽子引發的“產權糾紛“
廚房的燈亮到后半夜，窗玻璃上蒙著層白霧，把外面的月光濾成了奶白色。王春花數著盆里的粽子，一共三十七只——甜黨包了二十只，咸黨十七只，算是勉強達成“南北和解“。張建軍舉著手機拍照，非要給每只粽子編號，說“免得明天有人偷換“，結果被姥姥用粽葉抽了手背：“當誰都跟你似的，去年偷喝了我泡的楊梅酒，還假裝是貓打翻的?！?/p>
“那貓確實偷喝了！“張建軍梗著脖子辯解，手機卻“啪嗒“掉進水盆里，屏幕瞬間黑了。他嗷地一聲撈起來，甩著水喊：“我的限量版老年機！“
這手機是他攢了三個月退休金買的，據說能“拍月亮“，結果現在連開機都費勁。二姑夫湊過來看熱鬧，假發片粘反了都沒察覺：“我就說你這手機質量不行，你看我的，摔了八回都沒事?！罢f著就把自己的手機往桌上一拍，結果后蓋掉了，電池滾到李翠蘭腳邊。
李翠蘭撿起電池，笑著往回裝：“你們倆這是比誰的手機更結實？“她的指甲上涂著亮粉色指甲油，和她紅裙子倒是相配，裝電池時卻因為緊張，把正負極裝反了，二姑夫一按開機鍵，手機“滋啦“一聲冒出火星。
“我的廣場舞視頻！“二姑夫哀嚎起來，那手機里存著他新學的《最炫民族風》改編版，據說是要去社區比賽的。
王春花看得直頭疼。這才剛消停沒半小時，又開始作妖。她把最后一只粽子碼進鍋里，轉身想去燒水，卻發現煤氣罐空了——張建軍下午燉板藍根粥時，把最后一點氣用完了。
“要不......用高壓鍋？“張建軍試探著問，被王春花一眼瞪了回去。
“用電磁爐！“姥姥突然拍大腿，從沙發底下拖出個落滿灰的紙箱，“你姥爺生前買的，說備著停電用，結果一次沒開過。“
箱子打開的瞬間，灰塵嗆得人直咳嗽。電磁爐上還貼著出廠合格證，日期是十年前的。張建軍興沖沖地插電試機，結果按下開關，電磁爐“嗡“地一聲，冒出股黑煙，把剛包好的粽子熏得像包公。
“這叫什么事??！“二姑夫急得轉圈，“沒有粽子，明天怎么跟群里交代？“他已經在“相親相愛一家人“群里吹了牛，說要讓大家見識“南北合璧粽的魅力“。
李翠蘭突然指著窗外：“對面樓不是有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嗎？他們有微波爐！“
眾人齊刷刷看向對面——三樓亮著燈，招牌上“便民超市“四個字在霧里若隱若現。張建軍一拍大腿：“我去！“抓起裝粽子的盆就要走，被王春花拽?。骸澳氵@造型去？人家還以為打劫的。“
他低頭看看自己：臉上還沾著板藍根粥的綠湯，頭發亂得像雞窩，T恤上全是醬油漬。王春花轉身找了件老伴兒生前的中山裝給他穿上，又拿毛巾給他擦臉，折騰半天，張建軍站在鏡子前，突然冒出句：“像不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別貧了！“王春花把盆塞進他懷里，“快去快回，順便買兩罐煤氣，明天還得做飯?！?/p>
張建軍剛出門，二姑夫突然想起什么：“哎不對?。∵@粽子是大家一起包的，算誰的？“
“當然算我的！“姥姥立刻接話，“糯米是我家的，粽葉是我摘的！“
“我也出了力?。 岸梅虿环?，“淘米、包餡，我沒閑著！“
“我還帶了黃豆和紅棗呢！“李翠蘭也加入戰局，“沒有我的干貨，甜黨贏不了！“
王春花扶著額頭嘆氣。就知道這群人閑不住，連粽子的“產權“都要爭。她剛想開口調解，手機突然響了，是張建軍發來的語音，背景音吵得厲害：“姐！超市微波爐壞了！老板說......說可以用他們的電飯煲煮，但得加錢......“
“加多少？“
“十塊！他說我們粽子太多，費電！“
群里瞬間炸了鍋。三舅發來消息：“憑什么？搶錢?。∥艺J識超市老板，我來跟他說！“接著就是一段語音通話記錄，三舅在電話里跟老板吵得不可開交，從“鄰里情誼“說到“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最后老板不耐煩地說：“五塊！不能再少了！“
“五塊也不行！“姥姥搶過手機喊，“我們老張家從沒吃過這虧！想當年......“
“行了媽！“王春花把手機拿回來，“五塊就五塊，讓建軍趕緊煮?！?/p>
張建軍那邊卻出了新狀況：“姐，老板說這粽子得寫個條，證明是我們自己的，不然他不煮?！?/p>
“寫就寫！“二姑夫湊過來，“我來寫！就寫'此粽歸相親相愛一家人所有'！“
他找了張煙盒紙，歪歪扭扭地寫了一行字，還讓大家都按手印。姥姥嫌按手印太俗，摘下銀鐲子往紙上一扣，印了個圈；李翠蘭咬破手指按了個紅?。恍』⒃谂赃叜嬃藗€笑臉；二姑夫最絕，直接把燎焦的假發片粘在紙上，說“這是我的專屬印章“。
王春花把這張“產權證明“拍照發群里，配文：“粽子主權神圣不可侵犯?！叭嗣牖兀骸敖ㄗh申請非遺！“
等張建軍端著煮好的粽子回來時，天都快亮了。粽子被裝在超市的塑料袋里，熱氣騰騰的，甜香混著咸香飄滿客廳。大家顧不上爭產權，紛紛伸手去拿，結果燙得直搓手。
“慢點吃！“姥姥護著甜粽，“別讓咸黨搶光了！“
“誰搶了？“二姑夫嘴里塞著肉粽，含糊不清地說，“是你自己慢......“
話沒說完，突然“哎呀“一聲，從嘴里吐出顆假牙——剛才太急，把假牙硌掉了。李翠蘭趕緊幫他撿起來，用紙巾擦干凈：“你看你，多大歲數了還搶食?！?/p>
二姑夫臉一紅，把假牙塞回嘴里，嘟囔著：“這粽子太好吃了......“
小虎舉著個“南北合璧粽“跑過來，那粽子一半包著紅棗，一半裹著臘肉，繩子沒系緊，米漏了一地：“姥姥你看！這個最甜也最咸！“
姥姥看著那“失敗品“，突然笑了：“傻孩子，這叫'中和'。就像你張叔和你二姑夫，吵歸吵，還是一家人。“
王春花咬了口自己包的粽子，糯米黏在嘴角，甜絲絲的。她抬頭看看窗外，霧散了，月亮露出全貌，照著對面樓的便利店，也照著客廳里這群吵吵鬧鬧的人。張建軍正和二姑夫搶最后一只肉粽，姥姥在旁邊加油助威，李翠蘭幫小虎擦手上的米，鸚鵡蹲在燈上，時不時喊一句“收廢品嘞——“，像在給這場鬧劇伴奏。
手機在桌上震動，是群里的新消息。三舅發了張照片，是他用五谷雜糧擺的“粽子“，配文：“雖然沒吃到，但我用意念參與了！“下面跟著一串點贊，連平時潛水的遠房表哥都冒了泡：“求快遞！我愿意付郵費！“
王春花笑著回復：“沒了，都被蟑螂和野貓吃了。“
發完消息，她突然覺得眼皮發沉。折騰了一晚上，是該睡了。但看著眼前這鍋粽子，和圍著粽子的這群人，又覺得心里暖烘烘的。就像這粽子，甜的咸的混在一起，看起來亂糟糟的，吃起來卻有股說不出的香。
“睡了睡了，“她打了個哈欠，“明天還得應付群里的'討債鬼'?！?/p>
“我把粽子放冰箱了！“張建軍舉著塑料袋往廚房跑，結果撞在門框上，粽子撒了一地。
“你個敗家子！“姥姥氣得拿拐杖敲地，卻忍不住笑出了聲。
王春花搖搖頭，沒去管他們。反正明天又會是雞飛狗跳的一天：三舅肯定會來要粽子，二姑夫要去修手機，張建軍得買新手機，姥姥說不定還會為“粽子產權“跟李翠蘭掰扯......但那又怎樣呢？
她躺在沙發上，聽著廚房里的吵鬧聲，漸漸閉上了眼睛。夢里，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姥爺在包粽子，姥姥在旁邊嘮叨，媽媽和二姨搶著嘗第一口......原來那些吵吵鬧鬧的日子，早就像糯米一樣，把一家人緊緊粘在了一起。
第二天早上，王春花被群里的消息吵醒。三舅發了段視頻，他帶著廣場舞隊的人在樓下喊：“交出粽子！不然我們跳《最炫民族風》了！“視頻里，二姑夫站在最前面，假發片終于戴正了，正跟著音樂扭得歡。
王春花笑著坐起來，看見姥姥正把掉在地上的粽子撿起來，吹了吹上面的灰，往嘴里塞：“不臟，能吃......“
窗外的陽光照進來，落在姥姥的銀鐲子上，閃著光。王春花突然覺得，這大概就是最好的日子——有粽子吃，有架吵，有一群讓你哭笑不得的家人，在你身邊鬧個不停。
她拿起手機，在群里發了條消息：“粽子管夠，但得自己包。材料自備，場地免費，吵架......不收費。“
按下發送鍵的瞬間，客廳里傳來張建軍的慘叫：“我的粽子！貓偷吃了我的粽子！“
王春花探頭一看，那只斑禿野貓正蹲在桌上，嘴里叼著只肉粽，綠眼睛瞪得溜圓，像在挑釁。鸚鵡撲棱著翅膀去搶，結果把貓糧撒了一地。
“這日子啊......“王春花搖搖頭，嘴角卻揚得老高。她知道，今天的群里，又會多出幾百條消息，吵得翻天覆地，卻又暖得像剛出鍋的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