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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舊相冊里的春雪與新抽的枝

奇葩家屬群

第十八章:舊相冊里的春雪與新抽的枝

一、閣樓里的“時間膠囊”

清明前的一場倒春寒,把剛冒頭的槐樹葉凍得蜷成了小拳頭。李老頭踩著梯子翻閣樓,想找件厚點的舊棉襖,腳底下突然踢到個木盒子——是當年從筒子樓搬來的相冊箱,鎖扣上的銅綠綠得發暗。

“爸,我來吧。”翠蘭伸手扶住梯子,指尖觸到箱子上的燙金花紋,突然想起十歲那年,她踩著小板凳偷看里面的照片,被媽媽拍了手背。

楊永革搬來小馬扎,蹲在旁邊看李老頭撬鎖:“這箱子跟我部隊的彈藥箱一個款,就是輕了點。”他伸手掂了掂,“當年我給家里寄照片,都用罐頭盒裝,生怕壓折了。”

鎖“咔噠”開了,一股混合著樟腦和舊紙張的味道涌出來。最上面是本紅皮相冊,封面上的“勞動最光榮”已經褪色,翻開第一頁,張泛白的合影掉了出來——1977年的知青點,十幾個年輕人擠在土坯房前,李老頭蹲在前排,手里舉著個豁口的搪瓷缸;楊永革站在最后,軍綠色的舊軍裝袖口磨出了毛邊,嘴角還沾著點鍋灰。

“這不是老周嗎?”楊永革指著后排個戴眼鏡的青年,“他后來去了XJ兵團,說要在戈壁灘種出蘋果。”

李老頭的手指在照片邊緣摩挲:“他真種成了,去年還寄來箱蘋果,甜得像蜜。”他突然想起那年秋收,老周為了搶收玉米,掉進冰河里,是楊永革背著他跑了三里地,棉襖上的冰碴子在太陽下閃成了星星。

相冊里夾著張泛黃的信紙,是楊永革1978年去部隊前寫的,字跡歪歪扭扭:“老李,我把搪瓷缸給你留著,等我回來,還用它喝玉米糊糊。”信紙邊角沾著點褐色的印記,李老頭突然想起,那天楊永革哭了,眼淚砸在紙上,暈開了墨。

“這缸子我還留著。”李老頭往廚房跑,從碗柜最底層翻出個掉漆的搪瓷缸,缸沿的豁口跟照片上的一模一樣,“你看,當年你用它泡過槐花茶,說比部隊的苦丁茶好喝。”

楊永革接過缸子,手指在豁口處蹭了蹭,突然笑出聲:“我記著你總搶我的窩窩頭,說‘吃了我的糧,就得替我站崗’。”

翠蘭把照片和信紙擺進相框,放在客廳的老槐樹下。春雪不知何時停了,陽光透過枝椏落在照片上,把年輕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正好和樹下兩個老頭的影子疊在一起。

家屬群里發了照片對比圖,配文:“四十六年,人老了,缸子還在。”

張阿姨:“這搪瓷缸比我家老王還結實!當年我用它腌過咸菜,現在還能盛飯。”

孫老頭:“老周那蘋果我吃過,甜里帶點酸,像極了當年知青點的日子。”

建國:“叔,楊團長,我倉庫有個舊木箱,正好當相冊盒,我這就送過去!”

楊永革捧著搪瓷缸,看著照片上那個咧嘴笑的年輕自己,突然覺得閣樓里的灰塵都帶著溫度。有些東西比時間硬氣——就像這豁口的缸子,裝過玉米糊糊,泡過槐花茶,現在盛著兩個老頭的嘆息,照樣沉甸甸的。

二、春雪天的“認親大會”

春雪化到半道,變成了黏糊糊的雨。李老頭家的門鈴突然響,開門一看,個穿呢子大衣的老頭站在雨里,手里拎著個保溫桶,看見楊永革就直跺腳:“永革!你個臭小子,退伍了不跟我報信!”

是老周。他頭發白了大半,眼鏡片厚得像酒瓶底,可嗓門還是當年在知青點喊號子的架勢。楊永革愣了三秒,突然抱住他:“你咋來了?XJ兵團不忙?”

“再忙也得來揍你!”老周捶他后背,“去年寄蘋果時就想問你地址,老李非說要給我個驚喜!”

李老頭笑著往屋里讓:“快進來,翠蘭剛燉了羊肉湯,驅驅寒。”

老周的保溫桶里裝著罐蘋果醬,是他自己熬的:“知道你愛吃甜的,當年在知青點偷老鄉的蘋果,就數你吃得最歡。”他指著墻上的知青點合影,“你看這張,你偷蘋果被老鄉追,鞋跑丟了一只,還是老李把他的布鞋給你穿。”

楊永革的臉騰地紅了:“哪能叫偷?是幫老鄉摘,不小心多吃了兩個。”

正說著,門鈴又響了。是當年知青點的王大姐,頭發燙成了卷,拎著袋自己做的糖糕:“我在群里看見老周來了,就知道你們準在這兒!”她指著楊永革,“當年你總搶我腌的蘿卜干,說比部隊的壓縮餅干強。”

沒過半小時,知青點的老伙計來了七八個,把客廳擠得滿滿當當。有人帶了當年的勞動手冊,有人揣著褪色的工分票,還有個老頭抱來把舊鋤頭,說“這是當年永革挖渠時用的,柄上還有他的牙印”。

“你還記著?”楊永革摸著鋤頭柄,果然有個淺淺的凹痕。1977年挖灌溉渠,他累得咬著鋤頭柄喘氣,牙印就這么刻了四十多年。

家屬群里炸開了鍋。張阿姨帶著老伴來串門,說“沾沾老知青的光”;孫老頭拎著瓶老酒,說“當年我跟知青點的人喝過,今兒續上”;紅梅把學生們畫的“知青叔叔阿姨”貼在墻上,畫里的年輕人在田埂上追蝴蝶,身后跟著只搖尾巴的狗。

老周提議重拍張合影,就按當年知青點的隊形。楊永革站在最后排,還是軍綠色的夾克,只是背沒當年挺得直;李老頭蹲在前排,手里舉著那個豁口的搪瓷缸;老伙計們擠在一起,笑紋里還帶著當年的影子。

拍照的瞬間,春雪又飄了起來,落在窗臺上,像撒了把鹽。王大姐突然指著窗外的老槐樹:“這樹跟當年知青點的老槐樹真像,就是粗多了。”

楊永革望著樹影,突然想起1978年他去部隊那天,老伙計們就是在槐樹下送他,王大姐塞給他的蘿卜干,楊永革一直揣到新兵連,最后發霉了都舍不得扔。

“明天去趟知青點吧。”李老頭喝了口羊肉湯,“看看當年的地,現在長啥了。”

老伙計們都點頭,筷子敲著碗沿,像在知青點時那樣唱起了《知青之歌》。春雪敲著窗戶,老槐樹的枝椏在風里晃,像在跟著打節拍。

三、知青點的“新地圖”

去知青點的路比想象中好走。當年的土路變成了水泥路,楊永革開著建國借的面包車,老伙計們坐在后排,指著窗外的田埂念叨:“這兒當年是棉花地,永革在這兒摔過跤,褲襠撕了個大口子。”

“那是你推我的!”楊永革回頭笑,方向盤差點打歪。

知青點的土坯房早就拆了,原址上蓋了座養牛場。場長是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聽說來了群老知青,趕緊泡了茶:“我爸總說,當年知青幫咱修的灌溉渠,現在還在用。”

灌溉渠果然還在,只是拓寬了不少,渠邊的老槐樹還站著,比照片上粗了兩圈。楊永革摸著樹干上的刻痕——是他當年刻的五角星,現在被歲月磨得只剩個淺印。

“當年在這兒插過秧,水涼得刺骨。”老周蹲在渠邊,掬起捧水,“永革總把我的褲腿往上卷,說‘女同志的腿金貴’。”

王大姐笑:“就他嘴甜,當年騙了多少姑娘的蘿卜干。”

養牛場的倉庫里,還堆著些知青點的舊物:銹跡斑斑的鐵锨,豁口的籮筐,還有個掉漆的廣播喇叭。楊永革認出那是當年播放《新聞聯播》的喇叭,他總在廣播結束后,偷偷對著它喊“媽,我想你”。

“這喇叭能響不?”他抱著喇叭晃了晃,里面傳出“滋滋”的電流聲。

場長找來電線接上,喇叭突然“哇”地響了,嚇了眾人一跳。里面傳出個年輕的聲音,是1977年的廣播員在報天氣預報:“明天晴,適合插秧……”

老伙計們突然安靜了,春陽落在他們的白發上,像落了層雪。楊永革想起那個預報晴天的早上,他和李老頭在田里插秧,水田里的倒影里,兩個年輕人的腰桿直得像槍桿。

回城里的路上,老周在后排翻出張地圖,是他手繪的知青點“新地圖”:哪里蓋了大棚,哪里修了魚塘,哪里的蘋果園結了果。“這是我每年回來畫的,”他指著蘋果園的位置,“當年說要種蘋果,不能食言。”

楊永革把地圖折成方塊,塞進軍裝口袋:“等秋收,咱再來,摘蘋果,吃玉米糊糊。”

面包車駛過灌溉渠時,渠里的水映著老槐樹的影子,像條綠色的帶子。李老頭突然說:“當年你總說,這渠水能流到城里,現在看,還真流成了路,把咱這幫老骨頭又湊到了一起。”

四、舊工分票里的“經濟賬”

老周帶來本泛黃的工分冊,上面記著1976到1978年的工分:楊永革最高,一天10分;李老頭9分,因為他總幫女生挑水;老周8分,戴眼鏡看不清秧苗,總插錯行。

“當年10分工分能換兩斤玉米面。”王大姐掏出張皺巴巴的工分票,“我總攢著,想換塊花布做襯衫,結果給永革換了雙解放鞋——他的鞋總磨破。”

楊永革摸著工分票,突然算起了賬:“我三年掙了10950分,按當時的市價,能換2190斤玉米面,夠咱知青點吃半年。”

“你還欠我5分工分。”李老頭笑著說,“有次你生病,我替你割了半天麥,你說要請我吃紅燒肉,到現在還沒兌現。”

家屬群里,楊永革把工分冊拍了照,配文:“當年的‘工資條’,比現在的銀行卡金貴。”

張阿姨:“我家老王也有這玩意兒,當年在廠里,一個月32塊5,養活全家五口。”

孫老頭:“我記得工分票能換紅糖,我老伴總攢著給孩子熬粥。”

建國:“叔,我爸說他當年跟您在一個知青點,總被您搶窩頭,讓我替他討回來!”

晚上吃飯時,老伙計們圍著算“舊賬”。你欠我三個窩頭,我欠你兩雙鞋墊,算到最后,楊永革掏出個紅包:“我請客,當年欠的紅燒肉,今晚管夠!”

飯館的包間里,老周突然從包里掏出個存折:“這是我給知青點小學捐的款,不多,五萬塊。當年咱沒條件讀書,現在得讓孩子們讀好書。”

楊永革立刻掏出手機轉賬:“我捐十萬,算上老李的份。”

李老頭笑著點頭,想起1977年恢復高考,老伙計們在煤油燈下互相補課,楊永革總把唯一的臺燈讓給女生,自己湊著月光啃書本。現在那盞臺燈早成了廢品,可讀書的念想,還在老伙計們的骨頭里。

“我捐繡品!”翠蘭突然說,“給小學繡窗簾,繡上老槐樹和灌溉渠,讓孩子們知道誰幫他們修的路。”

紅梅也舉手:“我周末去支教,給孩子們講知青的故事,就說有群叔叔阿姨,把青春種在了地里。”

春雪又開始下,落在飯館的玻璃窗上,像給這場“算賬大會”蒙了層紗。楊永革看著窗外的雪,突然覺得當年的工分票從來沒過期——它換不來紅燒肉,卻換來了老伙計們的念想,換來了孩子們的課本,換來了比玉米面更金貴的東西。

五、老槐樹的“認親儀式”

老伙計們走的那天,春光明媚得晃眼。楊永革提議給老槐樹辦個“認親儀式”,把知青點的老槐樹“過繼”給它當“兄弟”。

“得綁紅綢帶。”王大姐從包里掏出塊紅布,是當年她結婚時的蓋頭,“喜慶。”

老周帶來把新鐵鍬:“給樹松松土,當年在知青點,咱每周都給老槐樹澆水。”

楊永革站在樹下,像當年在部隊宣誓那樣,聲音洪亮:“我,楊永革,代表知青點全體成員,認這棵老槐樹為‘兄弟’,從今往后,澆水、施肥、除蟲,絕不怠慢!”

李老頭笑著遞過搪瓷缸:“喝口槐花茶,算認親酒。”

家屬群里直播認親儀式,張阿姨帶著廣場舞隊來捧場,紅綢帕子舞得像團火;孫老頭帶著棋友們擺了盤“雙槐樹”棋,兩顆“帥”棋并排站;建國的倉庫員工送來新做的樹牌,上面刻著“知青友誼樹”,旁邊還刻了行小字:“1976-2024,根連根”。

翠蘭給樹牌繡了個花邊,用的是當年王大姐教她的針法;紅梅讓學生們給樹畫了張“全家福”,畫里的老槐樹左邊站著知青,右邊站著鄰居,枝椏上掛著工分票和軍功章。

儀式結束時,楊永革把那把舊鋤頭埋在樹根下:“讓它給樹當肥料,也算老伙計歸了根。”

老周摸著樹牌,突然說:“明年咱來給樹量腰圍,看它長沒長。”

“還得比誰來得早。”李老頭笑著說,“當年在知青點,你總搶我的早飯,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春陽穿過槐樹葉,在地上投下晃動的光斑,像老伙計們年輕時的笑臉。楊永革看著樹影里互相推搡的老頭老太太,突然覺得這棵老槐樹成了個新的時間膠囊——里面裝著工分票的脆響,軍功章的冷光,繡花針的軟影,還有群老頭老太太的笑聲,足夠它慢慢消化半輩子。

六、未寫完的“知青日記”

老伙計們走后,楊永革在書桌前擺了個新本子,封面上寫著“新知青日記”。第一頁抄了當年的工分冊,第二頁貼了張新拍的合影,第三頁畫了棵老槐樹,旁邊寫著:“今日澆水半桶,看見三只麻雀。”

“三姑夫,您這日記比部隊的作戰日志還認真。”翠蘭給他端來槐花糕,“我把您的舊照片都掃描了,存在U盤里,省得受潮。”

楊永革把U盤串在鑰匙扣上,和軍功章掛在一起:“當年在部隊,照片都藏在枕頭下,現在有這玩意兒,方便。”

李老頭翻出個鐵皮餅干盒,里面裝著老伙計們留下的“信物”:老周的蘋果醬罐子,王大姐的工分票,還有那把舊鋤頭的木柄——被楊永革鋸下來當紀念,上面還留著他的牙印。

“這盒子得放保險柜里。”他笑著說,“比存折還值錢。”

家屬群里,楊永革發了段給老槐樹澆水的視頻,配文:“今日任務完成,匯報完畢。”

老周:“我在XJ給蘋果樹澆水,也算跟你同步。”

王大姐:“我給小學寄了批課外書,其中有本《知青歲月》,里面的插圖跟咱當年一樣。”

張阿姨:“永革,明天來我家吃餃子,我學了當年你愛吃的蘿卜干餡。”

楊永革看著消息,突然在日記里寫下:“當年以為離開知青點是結束,現在才知道,是另一種開始。”他抬頭看見窗外的老槐樹,新抽的枝椏在春風里晃,像只招手的手。

李老頭端來兩杯槐花茶,豁口的搪瓷缸給了楊永革,自己用了個新杯子。春陽落在杯沿,把茶水染成了金色。

“嘗嘗,今年的新茶。”李老頭說。

楊永革喝了口,燙得直咧嘴,卻像當年在知青點那樣,笑得露出了牙。那股滾燙順著喉嚨往下滑,帶著槐花的清苦和蜜的甜,在胃里焐出團暖烘烘的熱氣,像極了1977年那個初春的午后——他和李老頭蹲在灌溉渠邊,分喝同一缸子槐花茶,水也是燙的,兩人齜牙咧嘴地搶,最后把缸底的渣都舔得干干凈凈。

“還是這味兒。”他用手背抹了把嘴,軍綠色夾克的袖口蹭到嘴角,留下道淡淡的茶漬。李老頭看著那道茶漬,突然想起楊永革去部隊前,也是這么蹭著嘴角的鍋灰笑,說“等我回來,咱還喝這缸子茶”。四十六年過去,缸子的豁口磨得更圓了,可那笑聲里的憨勁兒,半點沒變。

楊永革把搪瓷缸往桌上一放,缸底與桌面碰撞出“當啷”一聲,驚飛了窗臺上的麻雀。他翻開那本“新知青日記”,指尖在“今日任務完成”那行字上頓了頓,突然往空白頁上寫:“補記:槐花茶燙嘴,甜度剛好,比XJ的馬奶酒溫柔。”

“你還喝過馬奶酒?”李老頭湊過去看,老花鏡滑到鼻尖,“老周說你在兵團總偷喝牧民的酒,被連長罰站。”

“那是御寒。”楊永革的耳尖有點紅,筆鋒卻更硬了,“零下三十度站崗,不喝點扛不住。不過論起暖身子,還是不如你這槐花茶——酒是火,茶是棉,火能燒一陣子,棉能焐一整夜。”

窗外的春風卷著槐花瓣撲在玻璃上,像群想進來湊熱鬧的蝴蝶。楊永革的目光落在老槐樹上,新抽的枝椏上綴著層絨毛,嫩得能掐出水,卻在風里挺得筆直,像極了當年知青點那群攥著鋤頭的年輕人。

“這樹啊,”他突然合上書,聲音輕得像怕驚動誰,“比咱能熬。”1976年他們剛下鄉時,知青點的老槐樹被臺風刮斷了主枝,所有人都說活不成了,楊永革卻偷偷把斷枝埋在樹底下,澆了半個月的洗臉水。第二年開春,斷口處居然冒出了新芽,歪歪扭扭地往天上躥,像在跟命運較勁。

李老頭想起去年移栽老槐樹時,根須上裹著的原土足有幾十斤,翠蘭說“這叫帶土移栽,記著老家的味兒”。現在看來,人也一樣——楊永革揣著XJ的蘋果醬,帶著部隊的軍功章,卻在槐花茶的熱氣里,變回了那個搶窩頭的愣頭青,這大概就是“原土”的力量。

家屬群里彈出條消息,是老周發的:“永革,蘋果花開了,白花花的像雪,比你當年偷的那棵旺。”附帶的照片里,蘋果園連成片白色的海,遠處的雪山在陽光下閃著光。

楊永革立刻回了張老槐樹的新芽特寫:“咱這樹也不差,新枝躥得比你家蘋果苗快。”

“等著秋收比一比!”老周發了個掰手腕的表情包。

“比就比!”楊永革把手機往桌上一拍,震得搪瓷缸又“當啷”響,“我讓翠蘭給樹施點羊糞肥,保管枝繁葉茂!”

翠蘭恰好端著洗好的草莓進來,聽見這話笑:“三姑夫,孫爺爺昨天就送羊糞來了,說‘當年在知青點,這肥能讓玉米增產三成’。”她把草莓往搪瓷缸里放了兩顆,紅得像兩顆小太陽,“您嘗嘗,今年的第一茬草莓,甜著呢。”

楊永革捏起顆草莓,沒直接吃,先放進搪瓷缸泡了泡。草莓在茶水里轉了個圈,染紅了一小片水,像滴落在工分票上的血。他想起1978年春天,也是這樣的草莓季,王大姐偷偷從老鄉的地里摘了幾顆,塞給要去部隊的他,說“路上吃,甜個嘴”。草莓被他揣在軍裝口袋里,一路顛到縣城,壓成了泥,可那甜味,記了四十多年。

“這草莓得記進日記。”他掏出筆,在“槐花茶”那條下面補,“草莓兩顆,甜,王大姐牌回憶同款。”

李老頭看著他認真的樣子,突然說:“永革,咱去趟舊貨市場吧,給你淘個像樣的鋼筆。你這圓珠筆,寫日記沒勁兒。”

“不用。”楊永革晃了晃手里的圓珠筆,筆桿上還印著“八一建軍節”的字樣,“這是部隊發的,寫起來順手,跟握槍似的。”他頓了頓,又往日記上寫,“今日發現:鋼筆太滑,圓珠筆帶勁,像當年挖渠的鐵锨。”

正寫著,紅梅帶著個學生來敲門。學生是個叫小石頭的男孩,手里捧著幅畫,畫上是棵老槐樹,樹下站著個穿軍裝的人,正給樹澆水,旁邊歪歪扭扭寫著“楊爺爺和樹”。

“小石頭說,想給楊爺爺當‘樹助手’。”紅梅笑著說,“他爺爺也是老兵,總跟他講部隊的故事。”

楊永革把畫往日記里夾,紙角有點卷,他就用搪瓷缸壓著:“好啊,明天起,你負責給樹澆水,我負責記日記,咱爺倆搭檔。”

小石頭挺了挺胸,敬了個不標準的軍禮:“保證完成任務!”

楊永革立刻回了個標準軍禮,腰桿挺得筆直,陽光落在他兩鬢的白發上,閃著銀光。李老頭突然覺得,這一老一小的身影,像極了老槐樹上的新舊枝椏——老枝滄桑,卻托著新枝往上長,新枝稚嫩,卻帶著老枝的韌勁。

傍晚的時候,楊永革拎著搪瓷缸去給老槐樹澆水。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和樹影交疊在一起,分不清哪是樹,哪是人。他給樹澆得很仔細,沿著樹根慢慢澆,像當年在知青點給玉米澆水那樣,生怕沖壞了根須。

“樹啊樹,”他蹲在樹下,對著樹干自言自語,“當年我在知青點許愿,說要讓所有人都過上好日子。現在看,差不多實現了——老周的蘋果園豐收了,王大姐的兒子開了公司,老李的閨女們都有出息了,連小石頭都知道敬軍禮了。”

樹干上的那個五角星刻痕,被歲月磨得只剩個淺印,像只瞇著的眼。楊永革伸手摸了摸,突然想起1977年刻這顆星時,他心里想的是“等當了兵,要給這顆星鍍上金”。現在他成了團長,帶過無數兵,卻覺得這顆木頭星星,比任何軍功章都金貴。

“不過啊,”他又給樹澆了點水,茶水混著草莓汁的甜味滲進土里,“日子還得往前過。老周說要種櫻桃樹,王大姐想搞個知青紀念館,小石頭盼著暑假去部隊參觀,我這日記啊,怕是寫不完了。”

風穿過槐樹葉,沙沙地響,像在應和他的話。新抽的枝椏在風中輕輕晃,尖端的嫩芽綠得發亮,像支蘸滿墨的筆,正準備在春天的紙上,寫下新的句子。

楊永革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土,搪瓷缸在手里晃出輕快的響。他抬頭看了眼漸暗的天色,突然往家走,腳步比來時快,像有什么重要的事等著記進日記。

回到家,他翻開本子,在“草莓兩顆”下面,又添了一行:“今日結論:老槐樹懂我,就像當年的戰友;新枝有勁兒,就像明天的日子。這日記啊,得跟著樹長,一年又一年,直到枝椏夠著云彩——到那時,就給云彩也記上一筆:今日,槐花香,戰友笑,日子甜。”

寫完,他把小石頭的畫貼在旁邊,用搪瓷缸壓著,自己則捧著缸子,小口小口地喝起了剩下的槐花茶。茶水已經涼了,可那股暖勁兒,卻在心里越焐越熱,像老槐樹的根,在看不見的土里,悄悄往深處扎,扎向一個又一個,充滿希望的春天。

美麗雅閣210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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