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的清晨總是來得特別早。
杳杳揉著惺忪睡眼推開房門，差點一腳踩空——她忘了自己睡在樹上這回事。
昨夜風興說仙府客房不夠，問她介不介意睡在庭院的老桃樹上。
作為桃仙，這當然不是問題，甚至讓她有種回家的親切感。只是睡慣了樹枝，差點忘了人類房屋還有“地板”這種設計。
“小心。”
一道白影閃過，杳杳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攬住腰穩穩落在地上。
風興身上帶著晨露的清新氣息，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檀香，讓她瞬間清醒了大半。
“謝、謝謝。”杳杳慌忙從他懷里跳出來，耳根發熱。
她這才注意到風興已經穿戴整齊，白衣勝雪，黑發用玉簪束起，一副準備出門的模樣。
“今日我要去查探昨日妖魔的蹤跡。”風興遞給她一個小布袋，“這里面是昆侖山的通行玉牌和一些防身符咒，你留在府中...”
“我也去！”杳杳一把抓過布袋，眼睛亮晶晶的，“不是說好教我防身術法嗎？再說了，我可是你的仙侍，哪有主人出門仙侍留家的道理？”
風興眉頭微蹙：“危險。”
“那不是更好？”杳杳理直氣壯，“危險時刻才是最佳教學時機啊！”
風興盯著她看了片刻，忽然伸手彈了下她的額頭：“詭辯。”語氣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縱容，“跟上。”
杳杳歡呼一聲，隨手抓起桌上一個桃子就追了上去。
她沒注意到風興轉身時唇角那一抹轉瞬即逝的笑意。
兩人騰云來到昨日遇襲的密林邊緣。
晨光下的樹林看起來寧靜祥和，絲毫看不出昨日的兇險。
“先教你最基本的防護術。”風興并指在空中畫了個復雜的符文，“看清楚了？這是'金鐘罩'的基礎形態，能抵擋一般妖魔的攻擊。”
杳杳認真模仿著他的動作，卻只在空中畫出一團模糊的光暈。
她不服氣地又試了幾次，結果一次比一次糟糕，最后那團光暈直接“噗”地一聲消散了。
“笨手笨腳。”風興站到她身后，右手握住她的手腕，引導她重新畫符，“手腕要柔，指尖要穩，心隨意動...”
他的胸膛貼著她的后背，呼吸拂過她的耳際。
杳杳渾身僵硬，心跳如鼓，哪里還顧得上什么符文不符文。
“專心。”風興似乎察覺她的走神，輕輕捏了下她的手腕。
杳杳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這一次，她畫出的符文清晰了許多，在空中凝成一道淡金色的光幕。
“成功了！”她興奮地轉身，差點撞上風興的下巴。
風興后退半步，眼中閃過一絲贊賞：“不錯。再來幾次，直到能瞬間施展為止。”
就這樣，一個認真教，一個用心學，不知不覺日頭已近正午。
杳杳進步神速，已經掌握了三種基礎防護術法。
風興難得話多，不時指出她的不足，偶爾還會給予肯定——雖然他的“表揚”聽起來更像是“總算沒白費時間”之類的刻薄話。
“休息一下。”風興看了眼天色，“我去林中查探，你在此處...”
“又想丟下我？”杳杳雙手叉腰，“別忘了，我可是桃仙，對植物感知最敏銳了。找妖魔蹤跡，我比你在行！”
風興思索片刻，竟點頭同意了：“跟緊我，有異常立刻示警。”
兩人一前一后進入密林。
杳杳將手掌貼在沿途的樹干上，閉眼感應。桃仙族天生能與植物溝通，通過樹木的記憶尋找線索。
“這邊。”她指向東北方，“那里的樹木最近被大量魔氣侵擾，很痛苦。”
風興順著她指的方向前進，果然在一處隱蔽的洼地發現了異常——地面上刻著一個詭異的法陣，周圍散落著幾片焦黑的桃葉。
杳杳撿起桃葉，臉色驟變：“這是...桃仙族的召喚術殘留！”
風興蹲下身檢查法陣：“用桃葉為媒，召喚低階魔物。”他看向杳杳，“你確定這是桃仙族的術法？”
“確定，但這不可能！”杳杳攥緊桃葉，“桃仙族從不與魔物為伍，更別說召喚它們了！這一定是栽贓！”
風興沒有反駁，只是仔細收集了法陣周圍的痕跡。
當他掀開一塊石頭時，下面露出一小截桃木符——正是杳杳族中長老們隨身佩戴的那種。
杳杳一把搶過桃木符，翻來覆去地查看：“這是...青嵐長老的符？不，不對，氣息很像，但有些微妙的不同...”
風興站起身：“先回去。這事需要從長計議。”
杳杳固執地站在原地：“你不相信我族人？”
“我只相信證據。”風興平靜地說，“目前證據指向桃仙族有人涉足魔道。但這不意味著整個族群都有問題。”
杳杳咬著下唇不說話。
她無法反駁風興，但內心深處絕不相信青嵐長老或其他族人會做出這種事。
回程途中，天色突變。原本晴朗的天空轉眼間烏云密布，遠處傳來悶雷的轟鳴。
杳杳渾身一顫，臉色刷地變白。
桃樹最怕雷擊，這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懼。
小時候每逢雷雨天，青嵐長老都會用特殊法術為她隔絕雷聲。
“怎么了？”風興注意到她的異常。
“沒、沒事。”杳杳強撐著，又一聲炸雷響起，她差點跳起來。
風興恍然大悟：“桃樹畏雷。”他二話不說，抬手畫了個隔音結界將兩人罩住，外界的雷聲頓時變得遙遠而模糊。
杳杳驚訝地看著他：“你...”
“基本常識。”風興輕描淡寫地說，卻細心地將結界加固了幾分。
杳杳胸口涌起一股暖流。這位看起來冷冰冰的上仙，竟有如此體貼的一面。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突然從云層中直撲而下！
那是一只體型巨大的雷鷹，周身纏繞著紫色電光，顯然是被人操控來襲擊他們的。
“小心！”風興一把將杳杳拉到身后，長劍出鞘，與雷鷹的利爪相撞，火花四濺。
杳杳迅速結印，施展剛學會的金鐘罩。
淡金色的光幕剛剛成形，第二只雷鷹就撞了上來，震得她后退數步。
風興劍光如虹，轉眼間已斬殺一只雷鷹。
但更多的雷鷹從云層中俯沖下來，形成圍攻之勢。
“背靠背！”風興喝道。
杳杳立刻會意，轉身與他背對背站立。
她主防，金鐘罩配合桃仙族特有的纏繞術限制雷鷹行動；風興主攻，每一劍都精準狠辣，直取要害。
兩人配合越來越默契，雷鷹的數量逐漸減少。突然，最大的一只雷鷹發出一聲尖嘯，全身電光暴漲，直沖杳杳而來！
“杳杳！”風興轉身欲救，卻被另外兩只雷鷹纏住。
千鈞一發之際，杳杳想起昨日那莫名使出的“桃夭”術。她集中全部精神，雙手交疊推出——
一道比昨日更加凝實的粉光激射而出，在空中化作無數桃花瓣，每一片都鋒利如刀，將雷鷹團團圍住。
隨著一聲慘叫，雷鷹被花瓣絞成碎片，化作黑煙消散。
風興那邊也解決了最后兩只雷鷹。
他快步走到杳杳身邊，難得露出驚訝之色：“桃夭千瓣？這是高階桃仙術法，你如何能使出？”
杳杳自己也驚呆了：“我...我不知道，就是情急之下...”
風興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你的天賦非同一般。”
杳杳剛要說話，突然雙腿一軟，險些跌倒——剛才那一擊幾乎耗盡了她全部力氣。
風興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靈力透支。我們立刻回去。”
他直接將杳杳打橫抱起，騰云而起。杳杳又羞又急：“放我下來！我能走！”
“別動。”風興語氣強硬，“再掙扎就把你丟下去。”
杳杳立刻老實了，乖乖窩在他懷里。
風興的懷抱意外地溫暖舒適，心跳聲穩健有力，讓她莫名安心。
她偷偷抬眼看他，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線條分明的下頜和微微滾動的喉結。
“看什么？”風興突然低頭，兩人視線相撞。
杳杳慌忙閉眼裝睡：“沒什么！”
風興似乎輕笑了一聲，抱她的手臂收緊了些。
回到仙府后，杳杳被強制臥床休息。風興親自熬了一碗藥湯給她，味道苦澀得讓她直吐舌頭。
“喝完。”風興不容拒絕地命令，“能加速靈力恢復。”
杳杳捏著鼻子一飲而盡，苦得眼淚都出來了。風興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小碟蜜餞：“給。”
杳杳趕緊塞了一顆進嘴里，甜味沖淡了苦澀，她滿足地瞇起眼：“沒想到冷面風興上仙還會準備蜜餞。”
風興輕咳一聲：“仙府常備。”他轉移話題，“今日你表現不錯。”
杳杳眼睛一亮：“真的？那我能正式跟你學習術法了嗎？”
“等你恢復再說。”風興起身欲走。
杳杳拉住他的袖子：“等等！那個...謝謝你今天的結界。雷聲...我很怕雷聲。”
風興停下腳步，背對著她輕輕“嗯“了一聲：“以后雷雨天，告訴我。”
就這么簡單的一句話，卻讓杳杳心里甜滋滋的。
她忽然想起什么，跳下床追到門口：“風興！庭院那株老桃樹是你種的嗎？”
風興回頭：“是。”
“它長得不太好。”杳杳笑著說，“明天我教你如何照料桃樹，就當是謝禮！”
風興似乎想拒絕，但最終點了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