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哥兒!”蕭老太太臉都嚇白了。
這丫頭才三歲多,身嬌骨嫩的,萬一摔了可怎么得了?
沈舒瑜看著少年緊繃的嘴唇,下意識地將手里那半塊小酥肉,更緊地握在了手心。
蕭老太太臉上的驚愕漸漸化為了然,最后帶著無限感慨的笑意望向回廊上的兒媳。
“媳婦兒啊,我看吶,什么納妾添丁,給野哥兒生弟弟妹妹作伴,都不必費那個心思了。”她望著孫子消失的背影,目光悠遠,“這小丫頭,就是老天爺送到咱家野哥兒跟前,專治他這孤拐性子的‘小伴兒’!瞧瞧他那護食的勁兒!”
封明玥聞言一愣。
蕭老夫人臉上的笑容愈發深了,慢悠悠地低語道,“我看吶,與其費心給他找玩伴,不如咱們琢磨琢磨,怎么跟沈家開這個口,把這投緣的小‘魚’兒,早早定下來給咱家野哥兒養著?省得他這性子,以后真成了沒人敢靠近的‘小佛爺’!這娃娃親啊,我看可以訂下來了!”
老太太越想越覺得這主意妙極,仿佛已經看到了粉雕玉琢的小孫媳在府里蹦跶的未來。
捧著小酥魚的柳含煙,在蕭老太太提及不用生弟弟妹妹給蕭珩野做伴時,手中的油紙包“啪嗒”一聲跌落。裹著紅油辣椒籽的小酥魚散落出來,辛香味刺得她眼眶發酸。
她柳氏在這偌大的鎮國公府里,還有什么立足的底氣?一個無子傍身,又失了存在價值的妾室,被休棄掃地出門,不過是早晚的事!那高墻外的凄風苦雨,她嘗夠了,絕不要再吃苦!
不、不能讓沈舒瑜和蕭珩野訂娃娃親!她不能坐以待斃!
一個念頭電光火石般閃過,沈家暫住外宅的六姨娘蘇婉瑩,沈舒瑜的生母!
想到這,柳氏顧不得沾染塵土,手忙腳亂地將散落的小酥魚攏回油紙包,悄然退下后扔掉了油紙包。
沈家外宅的小院里。
六姨娘蘇婉瑩正挽著袖子,手起刀落,“篤篤篤”地剁著砧板上的辣椒。
“小魚崽子,這回看你還怎么偷!”她低聲咒罵著,刀下力道又狠了幾分。心煩氣躁的是,眼皮從清早起就跳個不停,心里也空落落的發慌。
“婉瑩,不好了!”院門外驟然響起柳含煙尖利的呼喊。
蘇婉瑩心頭猛地一跳,手中厚重的菜刀“哐當”一聲砸在砧板上。
“柳姐姐?你這是……”
柳含煙一把抓住蘇婉瑩的手腕,聲音帶著哭腔和驚惶,“舒瑜!舒瑜她、被扣在我們府上了!蕭家的小世子,是個魔星,硬生生把她搶了去!老、老祖宗親口說要留她當童養媳!要把你的小魚崽,定給他家當孫媳婦啊!”最后幾個字,她幾乎是嘶喊出來的。
蘇婉瑩腦子里“嗡”的一聲,眼前瞬間發黑,仿佛天塌地陷!眼珠赤紅著沖回砧板前抄起刀,沖出去拆了柳含煙馬車上的馬,直駕鎮國公府方向。
一輛懸掛著沈府徽記的馬車,簾子被一只保養得宜的手掀開。當沈夫人瞧見蘇婉瑩時,心頭猛地一沉。
“停車!”
“婉瑩!”
馬車尚未停穩,她便扶著丫鬟紅果的手快步下來,裙裾帶起一陣疾風,攔停了蘇婉瑩。
“你這樣瘋婦般持刀闖門,是嫌命長,還是想拉著整個沈家給你陪葬?!”
“夫人!他、他們扣了我的舒瑜!那個蕭家的小世子,他要搶我的女兒做童養媳!我的小魚崽,她才三歲啊!您要給我做主啊夫人!”蘇婉瑩淚如雨下,狀若瘋魔。
“你這樣招搖過市,沈家的臉面,舒瑜的名聲……”
“我的小魚兒都要被人生吞活剝了,我還要那勞什子的名聲臉面作甚?!”
“蠢貨!”沈夫人厲聲打斷,“舒瑜是沈家的女兒!她的命運,系于沈家的體面!體面,就是她的命!你若真想救她,就給我收起這副尋死覓活的潑婦樣,滾回外宅去等消息!今日之事,我自會處理。”
是啊,體面就是舒瑜的命。
“體面就是命……”蘇婉瑩恍然大悟,手中菜刀“哐啷”落地,渾身力氣被抽干,癱軟下去。
“紅果,扶六姨娘上車,送回外宅,請大夫!今日之事,誰敢多嘴,家法處置!”
紅果連忙應聲,和另一個粗壯仆婦一起,半扶半架地將仍在嗚咽的蘇婉瑩弄上了馬車。
“我真是昏了頭了!”良心不安的柳含煙,新雇了馬車想趕回鎮國公府補救,懊惱地掐著自己的掌心。
聽到蕭家老祖宗說要給野哥兒和沈舒瑜訂娃娃親,自己竟慌不擇路,只想著保住自己姨娘地位,全然不顧蘇婉瑩愛女心切會做出何等驚人之舉。
若真因自己一時失言,婉瑩持刀闖府鬧出大禍……她不敢再想下去,只催促車夫快些備馬啟程。
這時,柳含煙瞧見沈夫人送失魂落魄的六姨娘蘇婉瑩回外宅,又吩咐下人去請郎中上門,她懸到嗓子眼的心才落下來。
幸好,幸好沈夫人及時攔住了婉瑩這匹脫韁的烈馬!
柳含煙連忙整理好略顯凌亂的鬢發和裙裾下車,迎上前福身行禮。
“沈夫人,都怪妾身多嘴,讓蘇妹妹急火攻心……”
沈夫人目光沉靜,抬手止住她未盡的話,“柳姨娘有心了。婉瑩性子急,關心則亂,靜養幾日便好。今日之事,還望柳姨娘切莫在國公府提及分毫。”
見她點頭,沈夫人才接著說,“舒瑜在府上只是小住幾日,陪珩野少爺玩耍,得蒙老祖宗瞧著投緣罷了,并無他意。六姨娘是關心則亂,誤會了。”這既是提醒,也是告誡。
柳含煙心領神會,立刻順著話頭,“是妾身想岔了,言語不當,害婉瑩妹妹誤會。蕭老夫人慈愛,珩野少爺更是人中龍鳳,舒瑜小姐能得青眼小住幾日,是難得的福氣。婉瑩妹妹安心靜養便是,舒瑜小姐吉人天相,定會平安歸家。”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若舒瑜小姐在府上有什么消息或需要,妾身也方便些,定會設法飛鴿傳書告知婉瑩妹妹,也好讓她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