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了個寒顫,手指無意識地撫上脖頸——那個溫熱的小石人不見了!冷汗瞬間浸透后背,耳邊忽然響起爺爺無數次的叮囑:
“千萬不能弄丟石敢當,它能替你擋三災五難......“
“五月?五月!“
張隊長的喊聲將我從眩暈中拽回來,他粗糙的手掌在我眼前晃了晃,
“臉色這么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勉強扯出個笑容:
“沒事,可能起太早了?!?/p>
說著低頭假裝系鞋帶,余光瞥見床腳有團黑乎乎的影子在蠕動。那影子扭曲成奇怪的形狀,像條被斬斷的蛇在地面游走。
張隊長突然指著窗外:
“你看那棵槐樹!“
招待所院里百年古槐的枝干正在無風自動,茂密的枝葉詭異地朝我們所在的窗戶傾斜,投下的陰影如同一只巨大的黑手。
我屏住呼吸,看見劉老板的遺體平躺在土炕上。她穿著簇新的藍布衫,雙手交疊在腹部,面色卻泛著不正常的青灰。
最詭異的是她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呈奇怪的彎曲狀,仿佛臨死前在抓撓什么看不見的東西。
“張叔,能把煤油燈再挑亮些嗎?“
我壯著膽子湊近,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腐臭味。當燈光照亮劉老板指甲縫時,我瞳孔驟然收縮——里面嵌著幾片帶血的槐樹皮!
就在這時,土炕突然發出“咯吱“聲響,劉老板的尸體以不可思議的角度翻轉過來,后背朝上。我倒吸冷氣,看見她后頸處有三道深深的抓痕,皮膚外翻著露出森白的骨茬,像是被某種利爪抓傷的。
“這、這怎么回事?“
張隊長聲音發抖,
“昨天入殮時還好好的......“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從褡褳里掏出爺爺常用的羅盤。青銅指針瘋狂旋轉,最后指向西北方——那里正是招待所的水井方向。井水倒映著槐樹的影子,在晨光中泛著墨綠的光。
突然,窗外傳來刺耳的蟬鳴。我注意到劉老板的衣角無風自動,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拉扯。緊接著,一陣陰風吹滅了油燈,整個房間陷入黑暗。
“張叔!“
我大喊著后退,后背抵到冰涼的土墻。黑暗中有細微的腳步聲靠近,帶著潮濕的泥土氣息。我摸向腰間的黃符,卻發現早已被冷汗浸濕。
“五月別怕,爺爺來了!“
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羅盤突然發出耀眼的紅光。我看見爺爺手持桃木劍站在門口,劍身上纏著的紅繩無風自動,在黑暗中劃出詭異的弧線。
爺爺快速在房間四角點燃蠟燭,燭光里我看見劉老板的尸體已經恢復原狀,但指甲縫里的槐樹皮不翼而飛。爺爺掏出個青花瓷瓶,拔掉塞子的瞬間,一股惡臭撲面而來,像是腐爛的魚蝦混合著淤泥的味道。
“這是......“我捂住口鼻。
“槐樹精的涎水?!?/p>
爺爺沉著臉,
“招待所選址時就該砍掉這棵老槐樹,偏要留著做風水樹?!?/p>
他從褡褳里取出三炷香,點燃后插在尸體旁的香爐里,
“去把村長和民兵隊長叫來,今晚要開棺驗尸?!?/p>
我剛走到院門口,就被幾個村民圍住。王嬸拽著我的胳膊追問:
“聽說劉老板死得蹊蹺?是不是被不干凈的東西纏上了?“
“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李大爺不滿地瞪她,
“別聽風就是雨,劉老板是得急病死的?!?/p>
我正要開口,忽然聽見水井方向傳來“撲通“一聲。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水面上漂著個白花花的東西——是劉老板的布鞋!
“這鞋......“
我認出那是昨天給劉老板換壽衣時,特意準備的千層底布鞋。鞋頭繡著的并蒂蓮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像是兩朵血色的花。
爺爺突然按住我的肩膀:
“五月,帶著羅盤去井邊?!?/p>
他從懷里掏出個銅鈴,
“聽到鈴聲就往回跑,千萬不要回頭?!?/p>
我握緊羅盤,一步步走向水井。月光下的井水泛著青黑色,水面上漂著幾片槐樹葉。當我距離井口還有三步遠時,羅盤指針突然指向井底,劇烈顫抖起來。
“叮——“銅鈴聲在身后響起,我轉身就跑,卻聽見身后傳來“嘩啦“的水聲。眼角余光瞥見水面下有個模糊的影子在游動,那形狀像是個人,但四肢扭曲得不成比例。
回到爺爺身邊時,我已經上氣不接下氣。爺爺沉著臉說:
“井底有東西。“
他從褡褳里取出個竹筒,拔掉塞子后,里面爬出條赤紅色的蜈蚣。蜈蚣爬到井邊,突然豎起前螯,發出尖銳的嘶鳴。
水面瞬間沸騰起來,無數氣泡翻涌而上。我看見井底有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浮現出一張慘白的臉——是劉老板!她的眼睛只剩下兩個黑洞,嘴巴大張著,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
“爺爺!“
我驚叫著后退,卻被爺爺拉住。他咬破指尖,在桃木劍上畫了道血符,大喝一聲:
“妖孽現形!“
桃木劍凌空劈下,井水瞬間被染紅。漩渦中傳來凄厲的慘叫聲,劉老板的臉逐漸模糊,最后變成了一張樹皮般的臉。我認出那是招待所院中的老槐樹。
“原來是槐樹精!“
爺爺冷笑一聲,
“敢在太歲頭上動土?!?/p>
他從褡褳里取出個陶罐,拔掉塞子后,罐中飛出無數螢火蟲。螢火蟲匯聚成一條光帶,鉆進了老槐樹的樹干里。
老槐樹劇烈搖晃起來,枝葉間傳來痛苦的呻吟。我看見樹干上浮現出一張人臉,正是劉老板的模樣。她哀求道:
“放過我吧,我也是被逼無奈......“
爺爺不為所動,繼續念咒。陶罐中的螢火蟲越來越多,老槐樹的呻吟聲越來越弱。終于,樹干上的人臉消失了,老槐樹的枝葉也停止了搖晃。
“搞定了?!?/p>
爺爺擦了擦額頭的汗,
“這槐樹精修煉了三百年,本來可以位列仙班,卻偏偏要害人。“
他轉頭對我說,
“五月,去把村長他們叫來,該處理后事了?!?/p>
我正要離開,忽然聽見水井里傳來微弱的呼救聲。低頭一看,水面上漂著個布偶娃娃,正是劉老板生前最喜歡的那個。娃娃的眼睛被挖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兩個黑洞,嘴角咧到耳根,露出詭異的笑容。
我打了個寒顫,轉身跑去找村長。身后傳來爺爺的嘆息聲:
“該來的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