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燃到尾聲時，賓客漸漸散去。張奶奶臨走前拉著林薇的手，往她兜里塞了把花生：“早生貴子這話咱不說了，就祝你們往后的日子，像這花生，仁兒實，味兒香。”

林薇笑著應下，目送老人蹣跚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轉身時，撞見周明正蹲在地上，一片一片撿著散落的照片。他的手指撫過那張她陪客戶喝酒的舊照，指腹把照片邊緣的褶皺一點點捋平，動作輕得像在呵護易碎的蝶翅。

“別撿了。”林薇蹲下身，按住他的手，“都過去了。”

“過不去。”周明的聲音悶在胸腔里，帶著濃重的鼻音，“我一想到你當年一個人扛著這些，就...”

“那時候不是一個人。”林薇打斷他，從兜里掏出塊水果糖，是當年周明偷偷塞給她的那種橘子味硬糖，塑料糖紙在月光下泛著微光，“你看，這糖我還留著。那天你在酒局外等我，我其實知道。”

周明愣住了，抬頭看向她。月光落在林薇眼角的細紋上，像撒了層碎銀，那些藏了幾十年的委屈，突然就有了安放的地方。

兩人剛把照片收進盒子，趙凱的兒子趙鵬又折了回來。他手里拎著個保溫桶，低著頭說：“我爸讓我送來的，說...說這是他親手做的糖醋排骨，當年你們都愛吃。”

林薇接過保溫桶，指尖觸到溫熱的桶壁，心里像被什么東西燙了一下。她看著趙鵬泛紅的耳根，突然想起年輕時的周明，也是這樣，明明想示好，卻總裝得別扭。

“替我謝謝你爸。”林薇輕聲說，“也告訴你爸，過去的，真的過去了。”

趙鵬點點頭，轉身跑了，腳步輕快得像卸下了千斤重擔。

周明打開保溫桶，糖醋排骨的香味彌漫開來，還是當年的味道。他夾起一塊遞給林薇，眼里的笑像浸了蜜：“嘗嘗？”

林薇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流進嘴里，眼淚卻掉了下來。她知道，這口排骨里，藏著一個老人遲到了幾十年的歉意，也藏著生活終于肯松口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