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場雪落下來時，故事角的玻璃窗上結了層薄冰。林薇正用抹布擦著窗，周明在旁邊生爐子，橘紅色的火苗舔著煤塊，發出“噼啪”的輕響，把兩人的影子投在墻上，忽明忽暗。

“趙凱叔今天來不了，說他孫子發燒，在家盯著呢。”周明往爐子里添了塊煤，“前陣子還說自己身體硬朗，這才帶了兩天孫子，就直喊吃不消。”

林薇笑了，擦完最后一塊玻璃直起身：“誰不是呢？想當年咱們帶念念，不也是手忙腳亂的？”她望著窗外飄落的雪花，“這雪下得好，明年準是個豐收年。”

話音剛落，門被推開，周磊裹著一身寒氣走進來，手里還拎著個保溫桶。他跺了跺腳上的雪，把桶往桌上一放：“我媽寄來的羊肉湯，讓給你們送來點。”

保溫桶打開，熱氣混著羊肉的香氣涌出來，瞬間驅散了屋里的寒意。林薇往碗里盛了兩勺，遞給他一碗：“你媽有心了，快趁熱喝。”

周磊捧著碗，小口抿著湯，眼神瞟向墻上的照片——那是故事角所有人的合影，他站在最邊上，嘴角扯著點不自然的笑。那天拍完照，他偷偷把照片設成了手機壁紙，卻從沒跟人說過。

“對了，”周磊放下碗，從兜里掏出張宣傳單，“我公司樓下新開了家繪本館，說可以跟咱們故事角合作，定期送些新書過來。”他頓了頓，補充道，“是免費的。”

周明接過宣傳單，眼里帶著驚訝：“你這小子，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會辦事了？”

周磊耳根有點紅，悶聲說：“念念說你們缺新書...我就是順手問了問。”

林薇看著他別扭的樣子，心里暖烘烘的。她想起剛認識周磊時，他渾身帶刺的模樣，像只沒安全感的小獸，如今卻慢慢卸下了防備，開始學著關心人。

雪越下越大，故事角卻越來越熱鬧。有居民抱著毛線活來織，說要給山區的孩子織點圍巾；有學生來寫作業，說這里比家里暖和；還有位老先生，帶著他的收音機，放起了老戲曲，咿咿呀呀的調子混著笑聲，在暖融融的空氣里打著轉。

周明突然站起身，走到角落的舊鋼琴前。那是社區淘汰的舊物，被他修修補補留了下來。他坐下，手指在琴鍵上試了幾個音，然后彈起了《送別》。

琴聲算不上流暢，甚至有點磕絆，卻像一股暖流，淌過每個人的心里。林薇靠在爐邊，看著周明的背影，他的肩膀不寬，卻總能給她穩穩的依靠。她想起年輕時，他也是這樣，在她最狼狽的時候，笨拙地遞上一顆糖；在她被質疑的時候，默默地站在她身后。

一曲終了，周磊突然鼓起掌，其他人也跟著拍手，屋里的笑聲像開了花。周明紅著臉站起來，撓了撓頭：“好久沒彈，手生了。”

林薇走過去，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背，他的指尖因為彈琴有點發紅。“挺好的，”她輕聲說，“比年輕時彈得好。”

周明看著她，眼里的光比爐火還亮。

雪停的時候，月亮升了起來，把雪地照得白茫茫一片。故事角的人漸漸散去，周磊臨走前，突然說：“爸，下周我休年假，帶你們去泡溫泉吧？我媽說...她也想去。”

周明愣了愣，隨即眼里涌上笑意：“好啊，正好讓你媽也松松筋骨。”

林薇看著父子倆的背影消失在雪地里，心里像揣了個暖爐。她知道，生活不會永遠風平浪靜，就像這冬天，總會有風雪，但只要心里有暖，有牽掛，再冷的日子，也能熬成春天。

她關上門，爐子里的火還旺著，在寂靜的夜里，發出溫柔的聲響。墻上的“向上生長”四個字，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像在說：日子啊，就是這樣，在柴米油鹽里藏著甜，在磕磕絆絆里透著暖，一點點，向上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