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絕塵仿佛沒有發現玉佩一般，操縱著靈氣在沈如意的身體里轉了一圈。

“奇怪。”凌絕塵最后只能歸類于沈如意體質特殊。

沈如意也松了口氣，看來玉佩可以屏蔽人的感知。這樣她也沒有了后顧之憂。

舒清雪踏上劍鋒時，特意選擇了上午。

她知道這是沈如意剛結束早課的時辰——最狼狽的時刻。

“沈師妹？”白衣勝雪的少女提著餐盒，笑容純凈，“師姐特意給你送些丹藥……”

寒潭小筑的門猛地拉開，露出頭發蓬亂、眼下烏青的沈如意。

她扶著門框的手還在發抖，顯然剛被凌絕塵的基礎愛意摧殘過。

“有事？”沈如意聲音嘶啞，每個字都透著疲憊。

舒清雪仿佛沒有看見她的狼狽，目光在她腫脹的手腕上輕輕一轉，唇邊笑意更深：“聽說師妹引氣艱難，師姐心里實在惦記。”她將漆盒往前遞，“這些固本丹品階不高，勝在藥性溫和，正適合…”

“哦，外門丹房領的吧？”沈如意眼皮都沒抬，直接截斷她的話，“舒師姐自己用不上，也別拿來寒磣人啊。”

沈如意撐著門框站直，眼皮掀開一條縫，里面全是混著血絲的厭煩：“還有事兒？沒事我要穩扎穩打地替師尊跑圈了，畢竟根基要緊，對吧？”她把最后四個字咬得又慢又重，模仿著舒清雪方才勸誡的腔調。

舒清雪指甲掐進漆盒提柄的軟目里，面上笑容搖搖欲墜：“師妹誤會了，師姐是真心擔憂。修行之路漫長，貴在根基扎實。想師姐我引氣時，一步一個腳印，從不假借外力…”

“等會兒。”沈如意抬手打斷，眉毛擰出一個極其不耐煩的弧度，“假借外力？舒師姐，你繞著彎罵師尊給我作弊了？”她聲音陡然拔高，劍峰清晨冰冷的空氣都跟著一顫，“證據呢？沒證據就閉嘴！再瞎說，我就去執法堂告你誹謗親傳弟子，罪名夠你打掃三個月山門臺階的！”

“你……”舒清雪精心維持的溫柔面具徹底碎裂，臉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色漲成豬肝色。

她哆嗦著嘴唇，一句完整的話都擠不出來。

“沈師妹？”溫柔的男聲適時插入劍拔弩張的氣氛。

蕭衍一身素凈青衫，臂彎搭著件厚絨披風，不知何時站在了幾步開外。

他目光掠過舒清雪手中刺眼的漆盒，又掃過她那張扭曲的臉，最后落在沈如意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大師兄！”看見蕭衍臂彎里的披風，沈如意眼睛一亮，那是蕭衍見她凍得可憐，悄悄送給她的。

蕭衍微微頷首，轉向舒清雪時，笑容依舊溫和有禮：“舒師妹也在，真是有心了。只是…”他目光落在漆盒上，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困惑，“這些固本丹，藥堂前日不是通知藥效不穩，已暫停發放給新入門弟子了嗎？師妹竟還特意帶上劍峰？”

舒清雪的臉徹底沒了血色，捏著漆盒的手指骨節泛白。

她沒有勇氣去看蕭衍的表情，猛地轉身，白裙帶起一陣急促的風，幾乎是踉蹌著沖下劍峰的石階。

“多謝大師兄！”沈如意搶過披風裹緊，凍僵的身體終于緩過一口氣。

蕭衍看著她眼底濃重的青黑，無奈搖頭：“師尊，也是為你好。”

“知道知道。”沈如意裹緊絨毛披風，身體暖了，腦子也從被舒清雪攪起的怒火里冷靜下來，“就是快被‘好’死了。”

她小聲嘀咕，拖著灌了鉛的腿往懸崖邊練劍坪挪。

日子在凌絕塵的劍光和沈如意的哀嚎中往前爬。

每日揮劍、引氣、被靈力沖刷經脈，循環往復，枯燥痛苦得讓人麻木。

唯一一點光亮，就是蕭衍每日送來份例時，時不時會刷新一些小東西——有時是一小包松子糖，有時是幾塊帶著花香的糕點。

沈如意全部的意志力都用在對抗凌絕塵那張冰山臉和身體里那個永遠填不滿的“無底洞”上。

靈氣入體，十之八九都被丹田里那塊該死的玉佩吸走，只漏給她一絲絲維持著令人絕望的龜速前進。

直到這天傍晚。

沈如意癱在冰冷的石地上，渾身汗濕，剛剛完成了凌絕塵布置的今日訓練量完成。

她累的手指都不想動，閉著眼，丹田深處，那塊安靜許久的玉佩輕輕一燙。

緊接著，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精純的暖流，毫無預兆地從中溢出，瞬間融入她幾乎枯竭的經脈。

那點暖流流過之處，疲憊感竟被驅散少許，更重要的是，她停滯了數日的境界壁壘，被這涓涓細流無聲地撬開了一絲縫隙！

嗡——

空氣里微不可察的一震，練氣一層，巔峰！

沈如意猛地睜開眼，眼底滿是不可置信。

內門，水云軒。

“練氣一層巔峰？”舒清雪失手打翻了手邊的玉盞，清冽的靈茶潑濕了她精心挑選的裙子。

她渾然不覺，只死死盯著前來報信的跟班女修，“你確定？她才引氣成功幾天？”

女修被她眼底的戾氣嚇得后退了一步，“千真萬確，是劍峰灑掃仆役親眼所見，沈如意傍晚修煉結束的時候，靈力波動明顯強了一截。”

“不可能！”舒清雪猛地站起，聲音尖利，“她的修為全靠劍尊強灌，根基虛浮，怎么可能這么快突破？！”她引氣比沈如意早，日日苦修，又有極品水靈根加持，如今也不過堪堪摸到中期的門檻。

沈如意那個廢物，憑什么？！

精致的妝容也掩蓋不住她眼底翻滾的嫉恨和扭曲。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端起另一杯冷茶灌下，冰涼的液體滑入喉嚨，卻澆不滅心里的邪火。

“師姐息怒，”女修小心翼翼道，“或許是劍尊又給了什么天材地寶……”

“天材地寶？”舒清雪冷笑一聲，“拔苗助長，死的會更快。”

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怒意與那埋藏在深處的一絲嫉妒。

她走到窗邊，目光注視著劍峰那終年繚繞云霧的山頂，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

“宗門小比快開始了。練氣組的比賽我要讓她原形畢露。”

她轉身，眼中再無半分溫度，只剩下了近乎瘋狂的算計和篤定。

“到時候，全宗門上下都會看著。我要讓所有人，包括那位高高在上的劍尊，都看清楚一個丹藥堆出來、根基虛浮的廢物！”

夜風吹動窗紗，寒意沁骨。劍鋒之上，剛剛突破的沈如意正裹著蕭衍送的披風，睡得不省人事。

劍鳴崖頂，凌絕塵站在萬丈絕壁的邊緣，山風獵獵。

他手上一枚傳訊玉簡剛剛熄滅微光，其上最后一行小字清晰地記得：“新晉弟子小比，練氣組，三日后辰時，演武峰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