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博物館之行總是比上學還要早。
到達校門口時,兩輛60幾座的大巴車已經靜靜地停在路邊。它們像是學校長期停靠的建筑一般,安安靜靜地等在那里。
林老師朝我揮手,我才從早起的迷迷瞪瞪中緩過神來。
“老師好。”我加快腳步,上了車。
林老師神情嚴肅,車上只有寥寥幾人,她皺著眉頭不停地看表。
我把書包放到行李架上,坐到了第一排右邊靠過道的位置。
窗外陸陸續續出現了同學們跑來的身影。有人邊嚼著早餐邊張望,也有人一掃車內的空位,像是提前買好了票一樣,徑直走向后排。
我和大多數人都不熟,轉學來這所高中才幾個禮拜——不過到底是幾個禮拜來著?我有點記不清了。
我輕輕搖了搖頭,想讓自己保持清醒。
木北擠過站在車門外正和林老師打過招呼的同學沖上車來。
林老師在他身后白了他一眼,正想伸手抓他的書包時,木北一下子把書包甩到了我右手邊靠窗的座位上。
“林木北,你再這樣橫沖直撞,下次就別來了!”林老師扶了扶眼鏡,歪著頭沖他喊。
他全當沒聽見,笑嘻嘻地將兩個雞蛋舉在我面前。“我媽早上剛做的水煮蛋,還熱著呢。”
我沒作聲,他便順手把雞蛋塞進我的手里,確實還燙燙的。
初秋的風不算涼,但清晨總像是還殘留著昨夜的涼意一般,我的手從出門起就沒再暖過。
“謝謝。”我輕輕地說了聲。
“別客氣。”只見他毫不客氣地把他軟塌塌的背包放到了我大腿上,然后自顧自側倒頭就睡在了他的書包上。然后,一把抓起我懸空的右手,抱在他的胸前。
我只得把左手也垂下,握著的兩個雞蛋抵在了他的額頭。他的頭發涼涼的,有淡淡的洗發水香味。
“林木北,就五分鐘。”我冷冷地宣布道。
他從喉嚨深處發出兩聲長長的“嗯……嗯……”聲。被他緊緊抱著的我的右手,不一會兒就冒汗了,感覺還像是有水滴一點點從我的指尖滲出一樣。
林老師走上車開始清點人數,司機發動了大巴,轟轟的引擎聲蓋住了幾分人群的吵鬧。
“不要講話!”林老師瞪大眼睛吼了一聲,車廂瞬間安靜了,只剩下發動機的聲音。
“孫青!”
“到。”
“趙曉蕾”
“到!”
……
林老師一邊念著名冊上的名字,一邊在表上打者鉤。
“林木北!……林木北!”
我試圖抽回被他抱住的手,只聽林老師又大喊了一聲“林木北!”
我微微俯下身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句:“老師點你名了。”
這時,林老師正伸過手來準備拍他的頭。他捏了捏我的手心,慢慢坐直了身體。
“叫你名字沒聽見嗎?昨晚是不是又玩到深更半夜?”林老師一邊在名單上畫勾,一邊不耐煩地瞥了一眼林木北。突然,林老師的臉色全變了。她匆忙轉身,從師傅放在方向盤旁的抽紙盒里拽了幾張紙巾遞給林木北。
我一直在看著林老師,正奇怪她為什么會忽然由憤怒轉為驚慌的時候,林木北拉起了我的手,用紙巾一點點擦著。
我轉頭看向身邊的林木北,幾個附近座位的同學也都紛紛湊過來。他低著頭認真地給我擦手,我感覺到有水滴一滴滴,滴在我的手上。
“林木北。”我輕輕叫了一聲他的名字,他抬起頭來看向我,臉上掛滿了淚水。
人群像是消失了一般寂靜,發動機的聲音也變得遙遠。
“島禾,我們結婚吧。”林木北笑著對我說。
車廂內瞬間凝固了。
我抽回了手,看了看就站在我正前方的林老師。她一臉驚恐地看著林木北,嘴巴不由得張得很大。
我看到了大巴車的后視鏡,林木北明明是在笑嘻嘻地沖我做著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