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開槍！誰在開槍！”

離戴爾最近的領結男生被嚇得嗷嗷叫，黛西臉煞白后退了好幾步，緩和了一會兒趕緊一手揪住領結男生的后頸，“別再叫了，葉寄風，游戲而已。”

在外圈看戲的某兩個家伙，一個敏銳地望向了子彈射來的方向，一個被人體組織碎塊濺到了身上，但是又進入那種驚恐的心流狀態，所以神色淡淡的。

陳元昭用手臂碰碰季廷，問道：“射擊大概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

“八點鐘方向，偏左一些，高度二樓或者三樓。”季廷摸摸下巴，怎么也觀察不夠，不知道身邊這個人又憋了什么壞水。

又過了五分鐘，剩下的眾人瞧見戴爾呈漂浮狀從出生點慢慢挪過來，這是他游戲角色的靈魂狀態。他一點兒也沒有最開始的精氣神了，雙手抱著頭低聲說：“好痛……”

“我們先去那邊。”陳元昭示意季廷跟她一起去猜拳的攤子，她略有些發熱的手握住季廷，季廷戴著牛仔手套的手微微發涼。

掌管石頭剪刀布的攤主是唯一一位小孩子，陳元昭上去湊近乎：“小朋友，姐姐教你個石頭剪刀布的新玩法好不好？”說著，她從旁邊墊水果的紙箱子扯出來一截，橫在兩個人中間，“平時跟別的小朋友玩是不是總有人賴賬，數數慢一步偷看你的出招，姐姐把這個紙殼子放在我們中間，咱們再各自出剪刀石頭布，最后掀開紙殼子，誰輸誰贏一目了然，可以嗎？”

小孩子看不出這種玩法有什么問題，再加上元昭許諾請他喝馬泡瓜果汁，于是欣然同意。

葉寄風和黛西走過來看她們玩，有了剛才的教訓，沒敢站太近，戴爾在一旁，自己玩轉圈圈。

“石頭——剪刀——布！”

小孩子出布，季廷出石頭，陳元昭在紙殼子擋板季廷的這一側迅速比了一個布，季廷迅速把石頭換成剪刀，掀開擋板，季廷勝利。

由此連贏三局。

小孩子不情不愿地把提拉米蘇交給她們，葉寄風目瞪口呆。陳元昭絕不食言，馬上從背包里拿出來榨汁機開始倒，也不知道這種野果一擠壓哪來這么多汁水。季廷扶住榨汁機的把手說：“你少倒點，別給人孩子毒死了……”

黛西看見她們如此順利，不甘示弱地來回打量余下的四個攤子，最后站在倒數第二個攤子前，也就是“迷宮滾球”的項目。“這個我來。”她不容置喙地說。

“稍等！容我檢查一下這個項目的陰謀。”葉寄風走到那個鐵板裝置附近，一邊瞪著中年女人攤主，一邊繞到背后摸來摸去。

中年女人絲毫不介意，熱情地說：“來一局嗎同學，有三次機會哦，每次限時一分鐘，中途可以暫停休息。”

在她們專注地盯著小球時，陳元昭悄悄走到飄著的戴爾身邊，說了一句：“我去上個廁所哈。”

戴爾暈乎乎的，沒聽出來這句話出現在游戲里很不對勁，等她走出十幾米才回復說：“您請去。”

陳元昭回到出生點，憑借當年在學校欄桿取外賣的功夫，幾下攀上了花壇，再借助小土坡、樹枝樹干和一輛汽車的后備箱，成功爬上了自建房的二樓陽臺，末了沿著扶梯一路上到三樓的天臺上。

她貓著腰，躲在太陽能和水泥糊的通風口后面走，很快，走到第三個太陽能后面露出一半的腦袋朝外看時，她尋找到了自己的目標——一個紫色頭發的稻草人趴在地上舉著一把大口徑的槍，嘴里唱著意義不明的歌聲。

至于為什么在晚上看得這么清楚，夜市右側有個小型游樂場，開了幾盞大燈把這邊居民樓照得透亮。

元昭像個抬著炮的小兵那樣“噔噔噔”一深一淺跑回來，葉寄風屏住呼吸硬邦邦站著，黛西裸起胳膊牽著小球的線，她一看季廷旁邊的中年女人攤主，人家現在正套著黛西的外套呢，笑得樂不可支，問道：“第幾局了？”

季廷一拍手，低聲說道：“第三局。哎呀，你剛才錯過了最精彩的地方——你不知道黛西跟人家議價多有趣，要不是衣服上面有幾顆珠子，你回來只能見到兩位幸存者了。”

隨著一聲吐氣，黛西終于抖著手完成了迷宮滾球挑戰，中年女人攤主打開籠子問她：“姑娘是要一對小雞還是要一對龜龜？”

黛西仰頭望天，屏住呼吸不去聞籠子里的騷味，最終敗下陣來，拿出游戲背包里唯一一個容器，裝著馬泡瓜果汁的高腳杯，把里頭的東西倒在地上，說：“給我一個黃色的尖嘴動物，不要帶殼的那個。”

“咱們去挑戰寫數字吧。”看完了這里的熱鬧，陳元昭真誠地跟季廷說。

季廷幽幽地問：“是你寫還是我寫？”

“你拉我進的副本，有事怎么能我先上？你安心坐那寫，我為你鼓勁。”

被趕鴨子上架的季廷坐在了戴爾曾經坐過的座位上，由于那支圓珠筆摔壞了（在被扔到地上后殼子裂開，盡管它本來便是個殘次品），現在她的手里是一支攤主借的黑色水筆。

季廷打開筆帽，腦海里閃過很多個上測算課的畫面，抬頭看見陳元昭挨著攤主那個瘦男人站著，一身工裝也不嫌熱，笑吟吟的。

“開始吧。”季廷認命地說。

她劃下一個“1”，一個“2”，接著“3”寫成了“4”。

意識到錯了那一刻季廷被自己的愚蠢震驚了，但是她并不打算責怪自己，把筆一甩下，不到半秒便滾到了一輛拉甘蔗的中型貨車后面充當掩體。

什么也沒發生，她踩在一攤冰激凌上。這里有醬料混合炸物的香氣，幾個喇叭大甩賣的混響，唯獨沒有槍聲。

陳元昭揚起嗓子道：“快回來寫呀。”

季廷從車底的輪胎處朝外探頭，只能看見陳元昭的皮鞋在搖擺點地。咬咬牙，還是相信她，大刺喇喇地從貨車后面轉了出來。

瘦男人若無其事地插著兜，那張寫著數字的紙還在原處。

季廷狐疑地重新坐下去，拿起那支筆從“4”開始往后寫，瘦男人不再講那個養豬場的故事了，安靜如雞。

在得知無事發生后，她沒再出錯，一直寫到“500”停下來。攤主松了一口氣，連聲說：“恭喜這位同學，請選一束花吧。”

陳元昭挑挑揀揀選了一束小雛菊塞季廷懷里，葉寄風眼睛都直了，嚷嚷說：“你們又一把通過了？”

剛才他們三個也是滿腹疑問，看見季廷剛坐下，忽然一骨碌滾走了，又老老實實回去接著寫，莫名其妙。

“是啊，非常簡單，你不相信可以回去試一下。”陳元昭微笑著說。

“那我們下一個挑戰什么項目？”葉寄風生硬地轉移話題。

“下一場做氣球射擊游戲。”黛西突兀地開口指揮道。“你不是在伽羅軍校畢業的么？拿下個射擊項目應該綽綽有余。”

雖然潛藏的危險令他有些害怕，可是葉寄風也不好意思拒絕。他走過去，向攤主老頭點點頭，開始挑戰。

氣球射擊所使用的當然是玩具槍，一上手葉寄風就覺得這槍太輕了，粗制濫造，勉強還能使用，結果開了一槍，還是打歪了——玩具槍的準星被調整過。

剛想發作，他轉念一想，這些攤子游戲的輸贏不都由攤主來掌控嗎，既然游戲沒辦法，解決攤主豈不是更簡單？于是他握著槍柄當成大木棍，準備沖上去撂倒攤主老頭。

季廷她們看著葉寄風氣勢洶洶地朝老頭過去了，按照他那體格感覺能一拳打三個。不料老頭后面又鉆出來幾個老頭老太太，一人拿一把高壓水槍，那力道噴到人身上堪比火箭推進器，葉寄風一下子被噴得找不著北，胳膊擋住臉原地亂跑，圍觀群眾有人趁亂進去沖涼，亂成一鍋粥。

陳元昭上前走到中間的空地，其中一位老太太見她過來，以為她要幫忙，還沒等轉移火力，陳元昭打開一直捂著的外套，手持大口徑槍支對著他們提高了音量：“都給我停下。”

全場安靜。

“現在我可以自帶武器玩射擊游戲嗎？”她問道。

最開始的老頭撇撇嘴說：“請便。”

陳元昭站得遠了些，端起沉甸甸的槍瞄準氣球，一連打下了全部的紫色氣球。

后坐力震得側臉和手指關節發腫，這個時候顯得星際沒有后坐力的武器好先進。

“季廷，你看你喜歡哪個玩具，去選一個，剛才那束花是我選的。”陳元昭大氣地一揮手。

季廷樂顛顛地上來，選了一只長耳兔毛絨玩偶。

黛西覺得自己被分裂了，腦海里一半是小學生春游的詭異氣氛，一半是槍戰的激烈對抗。

“這招對我沒用。你的槍里面，最開始狙擊你們的隊友用了一發子彈，你玩射擊游戲消耗掉了剩下的九發，現在它只是一個空殼子。而且我也不是小孩，不好騙哦。”

季廷兩人朝前逛了兩步，還沒走到面前，套圈游戲的年輕女人便發話了。隨即遭到了兩個人的無視，陳元昭從褲子的口袋里掏出五十塊錢人民幣，讓季廷趕緊想吃點啥買啥，一會兒通關了副本過了這村沒這店了。

“你這錢哪來的？其實我應該先問，你的槍哪來的？”

“一位友好的、愛吃蛋糕的非主流稻草人贈送。”陳元昭如實說道。“我絕對沒有上去硬搶，剛才也絕對沒有拿槍悄悄威脅寫數字的攤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