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城夏天粘膩又漫長,黑壓壓的云團團圍緊,天空一陣煞白,噼里啪啦劈下來一道閃電,迎來了夏日的又一陣暴雨。
林楠楠站在門口被嚇得哆嗦,臉色煞白的看著一波又一波的家長冒著大雨接走了孩子,她抬頭看見屋檐下匯集的水一股腦的落下,淋濕了她半邊書包。
這個夏天依然是很令人苦惱……
雨勢稍停了些,她伸出來試了下,深深吸一口氣,背著已經(jīng)洗的發(fā)白的書包往家走,裝滿了書的書包重重的掉在屁股后邊,于冠男遠遠看到了她,直接一籃球砸到她身邊,她當沒看到,徑直往前走。
“拖油瓶!”從他嘴里蹦出的話,林楠楠聽了無數(shù)個夏天,她站住,看著他,悠悠說了一句,“知識貧瘠的人說出的話,堪比……”沒說完她假裝捂住鼻子,一臉嫌棄的樣子……
于冠男一聽她咬文嚼字的嘲諷直接火大,“你他媽說什么!跟你他媽趕緊滾出我家。”
林楠楠搖搖頭,這句話她都聽了幾年了,也太不新鮮,更不像小時候那樣聽到扎心了,反而覺得他幼稚……
幼稚的把她的東西扔在了門外,又或者是把她的被子弄濕,她躺下去就摸到了一股潮濕,更或者是趁她洗澡,猛然關電關水,大冬天看她抖著出來,他就在那里大笑……
張燕也是說過的,只是她作為人家的后媽總是低人一等,甚至要犧牲自己的女兒來獲得這個繼子的半點好感跟寬容。
只是張燕看錯了,真正應該縱容的人是于潮聲,她巴結錯了人。
過了一會兒,林楠楠到了家,張燕不在,她便回了自己的窩里面待著,說是窩,其實就一個小的儲物室,明明樓上還有一間臥室,于冠男拿來放他的那些不知道哪里淘回來的東西,一整個柜子滿滿當當,林楠楠對這根本沒有關系,她只想安靜讀完高三。
于潮聲回到家又是大半夜了,林楠楠聽到張燕起床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房間就開始乒乒乓乓的吵起來,有時候他是在罵于冠男,有時候是罵她們母女倆,有時候是他在砸東西,她一開始聽到這種聲音,都會心跳加速,然后迅速把自己縮在一個角落里面,直到聲音慢慢小了,她才放松下來,背后的汗黏在衣服上,就這么躺一個晚上。
她搞不懂張燕看男人的眼光總是很差勁,然而又心疼她做小伏低般伺候著一個根本就沒有心,滿眼都是利欲的人。
高三結束這一晚上,林楠楠早早收拾了準備去洗澡,于潮聲領著于冠男跟張燕出去了,他正值提拔之際,聽說是從組員升到了鎮(zhèn)上的機關處,整個人洋溢著一股雞犬升天的感覺。林楠楠正洗著拆下來的床單,就聽到車開回來的聲音,她側耳聽著,腳步聲進了屋,踢到了門口的鞋架子,有人罵了一句,然后由著張燕扶著他進了屋,是于潮聲的腳步……在這里住的這幾年,林楠楠練就了聽步辨聲的本領。
于冠男顫顫悠悠的往這邊來,林楠楠一聽不由得站了起來,接著把手開始有人轉動,她大聲回了聲,“有人!”經(jīng)久未修的把手絲毫抵擋不了半點,外面的人一腳踢開了,看到林楠楠在里面,嘿嘿笑了一句,鉆了進去。
林楠楠聞到他一身酒味,她趕緊繞過,正準備出去,于冠男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嘴里聞了下,“拖油瓶,你好香啊!”
林楠楠嚇得身體都在抖,她甩不開,只好大聲叫張燕……
她的聲音反而刺激了他,于冠男一把摟住她,滿是酒味的嘴往她脖子上湊,林楠楠尖叫,用力推開他,她拿起地上的沐浴露,往他頭上砸……
于冠男被她這樣子更加刺激的無形,摸了摸頭,手往下解褲子,趁著這空隙林楠楠跑到外面,抖著說要報警!
張燕從樓上跑下來,于冠男的褲子都解了下來,露出惡心的東西,再看林楠楠的樣子,心里一涼。
“媽,我要報警……”她重復說著,張燕抱住她,“楠楠,沒吃虧就好……”
于潮聲聽聲趕過來,一邊罵著一邊說,“報什么警!給我回屋!”
“楠楠,你聽我說,你于叔叔下個月就要任命了。”
“所以呢?”她問她媽媽,“媽媽你也覺得沒關系嗎?”
張燕沒說話,只抱著她一個勁兒的哭……
林楠楠推開她媽,眼里的淚瞬間掉落,她回了房間,把自己鎖在了里面。
“楠楠,你又不吃飯啊?”舍友周琦是本地人,溫婉恬靜,今天她穿了一身墨綠的裙子像夏天剛長出來的新荷,整個人浸在清香里面,她聽著手機的語音,嘟囔了一句,笑著跟她打招呼……只是有一次放暑假,來了三四個傭人幫她打包了行李被單,被人看到接送她的車,一看車牌都沒吱聲…
林楠楠穿著一條白色的睡裙,坐在凳子上,昏黃的臺燈下硬是照的她白皙的臉分外溫柔,她聽到聲音后抬起頭,對著她笑了下,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你回來了?”
林楠楠是因為大一臨時改專業(yè)分到跟她一個宿舍,周琦對她的印象就是美,太美了,像脫離現(xiàn)世的美,眉間老是一股說不清的憂郁,搞得她每次跟她講話都很小聲,生怕把她嚇到。
她湊了過來看到她在看一篇滿是英文的論文,“咦,這么難啃的骨頭你也要啊?”周琦避之不及,把肩上的包塞到了柜子里面,走進了洗手間,林楠楠笑了下,章至陽教授的關于這個世界宏偉的工業(yè)認知,她研究了幾個晚上,也覺得自己過于貧瘠,理解不到其中的三分之一。
周延齊坐在圈椅上,手里揉著一根煙,細細的戳著,宋伯過來給他點,他抬了抬手,這是不要人伺候的意思,便招呼著這一群候著的人下去。沈堂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他這樣子,便知道剛跟他老子鬧完,笑了下,“怎么?大少爺這是要干嘛?”
周延齊聽著他這語氣,扭了扭頭,“少在這氣我。”
聽完他這一頓,沈堂點點頭,“你呀,就是嘴巴吃了虧,好好說,也不會受氣回來!”
周延齊扔了手上的煙,拍了拍他肩膀,“你呀,就是太好說話了。”
家宴是在晚上七點開始的,周延齊坐在那里,由著晚輩過來敬酒,一聲聲小叔叔叫著,他也受著,攤開身子靠在了椅子上,周震陽看著他這混不吝的樣子,瞪了一眼,張文斯握住他的手,知道自家兒子這樣子,搖了搖頭,也沒說話。
結束后,周琦在里屋打了招呼后在門口躊躇了半天,見大人們說完了話,這才跑著出來,哪知道周延齊他們幾個在外面抽煙,還是沈堂先看到,滅了手上的煙,叫了她過來,“跑什么?還會吃了你不成?”他拉著她的手腕,瞧了半天……
周琦不自覺,由他這般看著,暗自腹誹,嘴里嘟嘟囔囔的,低聲叫了聲“小叔叔”后站在那里,周延齊看著她一臉罰站的樣子,點了點她,“跟他們打了招呼沒?”周琦點點頭,“我同學在等我,我今晚就不回來了。”她說道。盛景名笑了,“什么同學?男的女的?”這話一問沈堂皺著眉頭,“行了。”看她一臉心急如焚,不忍,“走吧,叫李伯送你。”周琦搖搖頭,“我都約好了。”她感激般抓著沈堂的手晃了晃后,直接跑了……
周延齊看了沈堂一眼,“你就幫她吧。從小就幫她兜著,看你能兜到什么時候。”沈堂攤攤手,“還小呢,還是個小孩子……”說是小孩子的這個人此刻在酒吧里面,歪歪扭扭的坐著,身上的披肩掉了下來,露出一大塊鎖骨,她正想離開時,隔壁有人送了酒,她皺了皺眉。
“誰啊?沒看到我們在嗎?”唐堯拍了下桌子站了起來,那人一時沒看清,跳下了桌,一臉挑釁的走過來……張之首看了一眼,搖搖頭,笑了下,點了一根煙,準備看誰這么大膽。
戲沒看成,酒吧的老板吳林以前是周延齊手下的,看到后趕緊過來,拉著那個人直接走了出去,“小姐公子們,不好意思,我朋友喝多了。”“要死啊你,知道他們是誰嗎?周家的!張家的都在!你不想活了,我還想呢!”他把那人拉到外面,罵道!
那人一下子酒醒,哆嗦著直接走了。隔天周延齊接到了電話,吳林在電話里哆哆嗦嗦的說了這件事的原委,周延齊原本是不知道的,這下知道了,點了點頭,說了幾句話后才掛的電話。
“下來!我在你學校。”周琦接到電話的時候才早上十點,她一下子從床上嚇醒,掙扎著爬下來,林楠楠給她帶回了早餐,看見她這樣子,“咋啦?”“楠楠,我要死了,閻王來了!”她怕死周延齊了,院里沒幾個年輕小輩不怕他……有一次,不知道是誰在亭臺那邊裝了一個捕鳥機關,周延齊回來后踩到,貓在那里,一個個逮到,把他們吊在了樹上,鬼哭狼嚎,周老爺子住著拐杖過來才把人放了……
周琦拉著林楠楠往門口走,邊走邊說,“楠楠,你聽我跟你說,等下我小叔叔問起,你就說昨晚你跟我一起復習。”
周延齊靠在車門上,低著頭正準備把煙點著,就看到周琦拉了一個女孩子往這邊來,太遠了,他瞇著眼,遠遠看到一個女孩子穿了一條黃色的裙子,風吹著裙子鼓著,她一手壓著裙子,一手被周琦拉著,周延齊就看到她陽光下,白的發(fā)光,直到人到了自己面前,才看到如此清晰的一張臉,眼睛大大的看著他,因為跑的太快,嘴唇還微微張著,捂著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