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雨汐醒來時，陽光正透過紗窗在被單上織出細碎的光斑。李夢婷坐在床邊削蘋果，果皮連成完整的弧線垂下來，像條晶瑩的項鏈。床頭柜上擺著一小束向日葵，是趙鵬托護工送來的——他昨天剛能下床，就拄著拐杖在醫院花園里轉了半天，說要找最像“重生“的花。

“醒了？“李夢婷把蘋果切成小塊放到了碗里，插上牙簽遞過去，“醫生說你得少吃點甜的，我特意挑了酸蘋果。“

孫雨汐咬了一口，酸澀感從舌尖漫開，倒讓混沌的腦子清醒不少。她望著窗外的梧桐葉，輕聲問：“一切都結束了？“

“嗯。“李夢婷點頭，指尖劃過蘋果核上的紋路，“陳嶼被特警當場擊斃了。趙鵬恢復得不錯，昨天還跟我念叨，等出院了要給救助站的狗搭個新棚子，說之前那個漏雨。“她頓了頓，聲音輕下去，“劉曉潔前天來道歉了，說要去自首，把當年偷換舉報信的事說清楚。她還說，以后想做志愿者，也算給自己贖罪。“

孫雨汐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當年她欺負你后來還是有悔改之心的，只是后來被陳嶼帶壞了。能回頭總是好的。“

“對了，“李夢婷像是想起什么，把果盤放在床頭柜上，“李大海和李文軒死了。在賓館里，數錢的時候突然抽搐，法醫說是急性中毒，錢上有劇毒。“

孫雨汐捏著牙簽的手頓了頓：“誰干的？“

“誰知道呢。“李夢婷低頭摳著蘋果皮，忽然被孫雨汐拽住手腕。她抬頭時，正對上養母帶著戲謔的眼神——那眼神像十二年前她第一次把流浪貓抱回家時，孫雨汐假裝生氣的模樣。

“不會是你吧，婷婷？“孫雨汐挑眉，指尖輕輕刮了下她的手背，“我記得你小時候被李文軒搶了奶茶，你一直很傷心，在警車上就跟我說，將來我要讓我弟弟好好受到懲罰。

李夢婷被逗笑了，眼眶卻有點熱：“我有這個心，也沒那個膽啊。“她抽回手，擦掉眼角的濕潤，“是陳嶼，警察查了監控，錢是陳嶼讓人送過去的，陳嶼在錢上面噴了農藥，李大偉和李文軒數錢時有舔手指的習慣，小小的習慣就害了自己，丟了自己的性命。陳嶼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那父子倆得到這筆錢。“

“蛇蝎心腸。“孫雨汐冷哼一聲，把剩下的蘋果塊推回去，“這種人，留著也是禍害。“她握住李夢婷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過來，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不過說真的，聽到他們死了，你沒覺得解氣？“

李夢婷望著窗臺上的向日葵，花瓣上還沾著晨露。她想起小時候被李大海鎖在柴房的夜晚，想起李文軒搶走她攢了半年的零花錢，想起周珊珊揮過來的皮帶......那些畫面像褪色的舊照片，雖然還在，卻沒那么刺眼了。

“有點。“她誠實地點頭，忽然笑出聲，“但更多是覺得空。就像小時候總想著要奪回被搶走的奶茶，真等找著機會了，卻發現早就不愛喝了。”

孫雨汐問道：“為什么奶茶不想喝了？”

“因為我已經喝到過最甜的了。”

“什么時候？”

“12年前，我坐在警車上，你遞給我的那一杯。”

孫雨汐把她的手包在掌心，輕輕拍了拍：“以后沒人能欺負你了。趙鵬那小子雖然看著粗線條，心卻細，以后讓他多照看著點救助站，你們互相有個照應。“她忽然想起什么，從枕頭下摸出個東西遞過去，“這個給你。“

是枚貓形胸針，琺瑯質的貓耳朵缺了個角——正是李夢婷被擄走時戴的那枚，定位器就在里面。張磊昨天送過來時，說從地下室的鐵鏈縫里找到的，上面還沾著點鐵銹。

“以后別摘了。“孫雨汐把胸針別在她的襯衫上，指尖拂過那枚缺口，“不是信不過你，是我這當媽的，總得有點念想。“

李夢婷低頭看著胸針，忽然撲進孫雨汐懷里。養母的肩膀不寬，卻比任何地方都讓人踏實。消毒水的味道里，似乎混進了十二年前生日蛋糕的奶油香，混進了救助站陽光曬過的被褥味，混進了所有被愛包裹的時光。

“媽。“她輕聲說，聲音悶悶的，“我想吃你熬的南瓜粥了。“

孫雨汐笑著拍她的背，手背上的輸液針微微發疼，卻抵不過心口漫上來的暖意。窗外的梧桐葉被風掀起，光影在被單上搖晃，像無數個平凡日子里，安穩跳動的脈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