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節發生的時間線和第8章一樣，第8章的主要敘事對象是李夢婷，而番外一主要描寫對象是孫雨汐。

“小姑娘，站在原地別亂動，我們現在就去找你！”孫雨汐對著聽筒喊完，“啪”地掛了電話，手還在抖。

孫雨汐長吸一口氣，辦公室的塑料凳被她一腳踹翻，文件散落一地。她抓著警服往身上套，紐扣扣錯了位也沒察覺，扯著嗓子喊：“張哥！小李！出警！”

老張正對著案卷做標記，聞言抬眼笑了笑：“這火急火燎的，又是哪家小兩口吵架？是摔盤子還是掀桌子了？”

小李在一旁整理裝備，跟著打趣：“我猜是隔壁小區老王，準是又把三輪車懟人汽車位上了，車主這通鬧哦，上次我們就因為這事兒吵到后半夜呢！”

老張被逗得哈哈大笑，手里的筆都差點掉桌上：“對對對，你還別說，那老王的三輪車比他孫子還寶貝，上次調解時他那護犢子樣，我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好笑。”

“問題很嚴重！你倆別在這開玩笑了！”孫雨汐抓起對講機往腰上別，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東高小區河邊有個小姑娘要跳河，快！”

這話讓兩人臉上的笑瞬間僵住。老張“噌”地站起來，案卷都來不及合上；小李一把拿出手電筒，三步并作兩步沖向門口。三人往樓下沖時，正撞見迎面走來的值班警員，對方愣了愣喊：“張哥，孫姐，小李，你們三個這是咋啦？”

“沒時間解釋了！”老張頭也不回地擺手，樓道的聲控燈被三人急促的腳步聲震得亮了又滅。

警車剛發動，孫雨汐突然拍方向盤：“等等！先去路口那家奶茶店！”

“都這時候了還買奶茶？”小李急得抓頭發。

“讓你去你就去！”孫雨汐嗓門拔高，眼眶卻有點熱——那聲帶著哭腔的“我也想喝”，像根針戳在心上。

捧著熱乎的奶茶坐回警車，孫雨汐指尖反復摩挲杯壁。老張把車開得飛快，車燈劈開夜色，路邊的樹影往后倒得像要折斷。

到了河邊，熄了車燈的警車融進黑暗。老張打開強光手電，光柱在河面上晃出碎銀般的光：“分頭找，橋墩子旁邊仔細看！”

秋風吹得蘆葦沙沙響，像有人在暗處哭。孫雨汐攥著奶茶往前走，鞋跟陷進泥里也顧不上，手電光掃過一個個橋墩——有的爬滿青苔，有的堆著垃圾袋，就是沒人影。

“這邊！”小李突然低喊。

光柱齊刷刷打過去，只見最下游的橋墩上，坐著個小小的身影。藍白校服被風吹得貼在身上，校服裙被晚風吹得獵獵作響，烏黑的頭發也被吹得凌亂，一縷縷貼在汗濕的額角。兩條細腿懸空晃著，離水面不過半米。

孫雨汐瞬間屏住呼吸，沖老張和小李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她放緩腳步，把奶茶舉到胸前，聲音放得像棉花：“小姑娘，姐姐給你帶奶茶來了，全糖加珍珠的……”

身影剛轉過頭，老張已如獵豹般撲上前，左手穩穩按住她的肩，右手扣住腰側；小李緊隨其后，一把攥住她懸空的腳踝往回帶。兩人配合著將人從橋墩上抱下來時，女孩腳下一軟，像抓住浮木般撲進孫雨汐懷里。孫雨汐趕緊蹲下身，雙臂緊緊環住她發顫的后背，手掌輕輕拍著她的后腦勺，像安撫一只受驚的小獸。“沒事了，沒事了，姐姐在呢。”她的聲音溫溫柔柔的，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女孩的哭聲起初又急又猛，后來漸漸低下去，鼻尖蹭著孫雨汐警服上的紐扣，像找到了久違的依靠。

“好了好了，咱先上車，河邊風大。”老張扶著女孩的胳膊，語氣是難得的溫和。可李夢婷像生了根似的，依舊埋在孫雨汐懷里不肯動。老張無奈地笑了笑，故意拖長了調子：“你這樣一直抱著小孫，那可要把她的警服哭濕啦，明天她還得穿呢。”

小李早已打開了后座車門，還細心地墊了塊干凈抹布，這時也跟著點頭，“孫姐這主意是真妙，剛才我瞅著她那倔勁兒，真怕她賴在墩子上不走，那可就麻煩了。”

“可不是嘛，”老張接過話頭，目光掃過孫雨汐手里那杯奶茶，聲音里帶著后怕，“剛才遠遠瞅著，她倆腿晃得跟風中的蘆葦似的，眼神直勾勾盯著河面，那股子決絕勁兒，我都做好她要往下跳的準備了。結果小孫一把奶茶舉起來，你再看她——眼神當時就散了，那股子緊繃的勁兒一下子泄了大半，不然哪能這么順當地把人抱下來？”

孫雨汐順著老張的話輕輕推了推懷里的人：“是呀，先上車吧，奶茶要涼了。”她把奶茶遞過去，李夢婷的手抖得厲害，吸管戳了三次都沒插進塑封。“慢點，”孫雨汐握住她的手，指尖傳來她的戰栗，“對準了再使勁。”

第四次“噗”的一聲，吸管終于扎進去。女孩吸了一大口，淚珠混著奶茶咽下去，小聲說：“謝謝孫姐姐，奶茶真甜。”

前排的老張聞言笑了，轉頭朝后視鏡里看了眼：“甜就多喝點，以后想吃啥想喝啥，都得好好活著才能嘗著。”

孫雨汐摸著女孩的頭發，看她小口嘬著奶茶，秋夜的風從車窗縫鉆進來，卻好像被這杯甜烘得暖了許多。

來到警局之后，孫雨汐把李夢婷領到員工宿舍，從柜子里翻出套干凈的備用睡衣，又從抽屜里拿出一盒嶄新的水彩筆和幾張填色畫紙遞過去：“這是之前同事家孩子落這兒的。先去洗個熱水澡，洗完好舒服點。累了就躺床上歇著，不累就畫畫解解悶，姐姐先出去會兒，馬上回來陪你。”

李夢婷攥著水彩筆點點頭，看著孫雨汐帶上門，才怯生生地走進浴室。嘩嘩的熱水澆在身上，驅散了秋夜的寒氣，也沖掉了臉上的淚痕，她對著鏡子抹了把臉，水汽里映出的自己，眼眶還是紅的。

宿舍外，孫雨汐正站在走廊里跟值班的同事們低聲說著電話里的內容。“……13歲的小姑娘，今天生日，爸媽眼里只有弟弟，被同學欺負了也沒人護著，唯一疼她的奶奶還走了……”話沒說完，旁邊捧著保溫杯的老民警就嘆了口氣：“這孩子遭的罪，比咱處理過的鄰里糾紛還讓人心堵。”

“今天是她生日啊？”剛值完夜班的女警眼睛一亮，“我抽屜里還有半罐水果糖，是上次侄子來塞這兒的，拿給孩子甜甜嘴。”

“我知道街口那家蛋糕店還開著，我現在就去訂個蛋糕！”年輕的輔警說著就要往外跑。

“等等，”老張叫住他，“再捎兩包掛面回來，生日得吃口長壽面。”

“那間空著的會議室收拾一下吧，擺上桌子椅子，咱也給孩子過個像樣的生日。”有人提議。

大家七手八腳地忙起來，有人去擦活動室的桌子，有人去值班室搬小凳子，還有人從食堂找了些蠟燭和一次性紙盤。孫雨汐回宿舍看了眼，李夢婷正坐在床邊畫畫，紙上的小橘貓被涂得毛茸茸的，眼睛亮得像含著光。“畫得真好，這小貓跟活的一樣。”孫雨汐笑著夸了句，李夢婷的臉頰悄悄紅了。

等李夢婷換好睡衣，孫雨汐牽著她的手往會議室走，剛推開門，屋里的燈“啪”地亮了——十來個穿著警服的人圍著桌子坐成一圈，桌上擺著插了13根蠟燭的蛋糕，旁邊還有一碗冒著熱氣的面條，角落的小盤子里堆著五顏六色的糖果。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歌聲混著此起彼伏的掌聲響起來，李夢婷站在門口，看著燭光映在每個人臉上，突然想起奶奶以前常說的“人心都是熱的”，鼻尖一酸，眼淚又掉了下來。

“快過來許愿呀。”孫雨汐拉著她走到桌前，燭光里，李夢婷閉上眼睛，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卻在心里輕輕念：“愿以后每天都能像現在這樣，有暖乎乎的水洗澡，有甜甜的東西吃，還有人笑著跟我說說話。”

吹滅蠟燭的瞬間，有人把糖果往她手里塞，有人端過面條：“吃口長壽面，以后平平安安的。”李夢婷咬了口蛋糕，奶油在舌尖化開，甜絲絲的味道順著喉嚨往下走，一直甜到了心里——原來被人惦記著的感覺，比蛋糕還要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