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哪里開始寫起，故事是30年來，媽媽偶爾提起。

姥姥過生日的時候，我記得是10月份，小學(xué)的時候每年都從家里小賣鋪偷偷拿錢，去學(xué)校附近的小賣鋪買些華麗的小玩意兒送給她當生日禮物。

她去世是一個秋天，不記得幾月份，是周日，我在一個飯店的二樓包間，哭的嘶聲裂肺，那年我在讀職高，現(xiàn)在還在后悔，她偷塞給我的二百塊錢，我不知干嘛花了，也許臭美買衣服了，也許又偷偷買了手機，反正如她叮囑的那樣，買學(xué)習(xí)用的。

姥姥家在內(nèi)蒙，要坐一趟客車不到一個小時，小孩的我每次都要暈車，所以去姥姥家給我童年的感覺，就是暈暈的，不過這樣也挺好，特別是過年之后，需要拜年，我嘴不甜，也害羞說話，正好可以躲在姥姥的炕上裝暈，躲過去，屢試不爽，去世后第一年姥姥住的房間就被拆了，二舅蓋了新的大房子，我不暈車也不去了。

我不記事的時候，姥爺去世了，我媽說我年紀不大，卻顯得最孝順，趴在姥爺?shù)膲烆^哭，可是，長大了，卻沒趴在姥姥墳頭哭一場。

姥姥姓魏，還是前幾天才知道的。母親在姥姥去世后，留著姥姥的相片，偶爾祭拜，可是不行，姥姥想走，就不讓母親痛快，不得已，那照片又被收到相冊里了，也許這世界，沒有什么值得姥姥留戀的。

我一直想要把母親和我講的她小時候的故事記下來，那是很苦的日子，每一件事串聯(lián)起來，都有姥姥的身影，而她八十六年的人生，也只享受了不到二十年的福。

她一共生了十三個孩子，最后活下來的只有五個，一婚聽說生了三個還是四個孩子，帶著孩子逃荒的時候，襁褓里的嬰兒被水沖走了，懷里只剩下包被。

嫁給姥爺以后生了九個或者十個，直到四十幾歲生了老姨，這期間病死的占大多數(shù)，年紀最大病死的是因為寄生蟲，活活疼死的，二舅是腦炎被救回來了。

以前不懂，只覺得那時候孩子活下來真不容易，直到我也做了媽媽，想到懷里空空的包被，活活疼死的女兒，在懷里一個又一個去世的孩子，我就無法想象姥姥是如何挺過來的。

姥爺總是打她，我母親為此，只叫姥爺叔，她心疼她的母親，從小幫忙帶著更小的的孩子，把干糧藏進被子里，半夜偷偷掰給老姨。

那時候飯和水都是限量的，孩子吃完了米糊，沒有吃的了，姥姥在灶臺邊，用手刮著孩子們剩下的碗。

我在姥姥家睡覺的時候大多都是冬天，煤爐子半夜要填煤，我就回聞到煤灰的味道，眼睛和腦袋有時候會忘記，但鼻子會讓你想起來。

姥姥家屋里的陳設(shè)我記得很清楚，進門正對面是柜子，左邊是半人高的箱，上面放疊好的被子，用專門的蓋被子單的給蓋上，連著是很高的立柜，里面會放好吃的，左邊的箱子有一個玻璃可以左右推，也可以放吃的。

立柜右邊有大水缸，再右邊就是橫著的衣服箱子，這種全是實木打的箱子，會有一個木頭蓋子，偶爾打開也會有餅干。

柜子上邊最左側(cè)是一個老式鐘表，有一個表錘之類的，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左右搖擺，聽說可以上勁兒，中間是一套鏡子，中間長方形的鏡子四個角都印著花，左右有單獨豎著的鏡子，會印著字和花，上邊應(yīng)該也有，我太矮也不愿意抬頭，右邊放一些杯子，水壺之類的。

再右邊就是進門的右手邊，是一套暖氣。靠近門邊有一根豎管，我在上邊貼了一個小象的粘貼，每年都會摸一下。

再右邊就是炕，熟悉不過又記憶不深，姥姥在上邊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