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皇家號角吹得山鳴谷應。

霜降圍場三面環山，一面開口，像老天爺特意留的捕獸籠。鳳棲梧被太后按著肩膀塞進赤金輕甲時，還在第17次修改《退位可行性報告3.0之今天跑路成功率0.0001%》。

“母后，臣女腰疼。”

“年輕人哪來的腰？再偷懶哀家把你折成兩截。”

太后把一柄鑲七寶的弓硬塞進她掌心，順手往箭囊里塞了把瓜子：“看見順眼的公子就射腿，別射臉，臉要留著暖床。”

鳳棲梧：……這到底是獵場還是相親角？

鼓聲三震，萬騎奔騰。鳳棲梧的馬被太后抽了一鞭子，直直沖進林子深處。她一路盤算：

1.如果假裝墜馬，能不能順勢請三個月病假？

2.病假條怎么寫才能顯得快要駕崩但又不真崩？

3.崩了以后謝氏血脈會不會直接把她骨灰鎖進皇陵？

還沒盤算完，馬一個急剎。她整個人撲在馬脖子上，發冠“咣當”掉在草叢里——

前面躺著個少年，血把落葉染成潑墨紅梅。

少年看上去十七八歲，玄衣被刀鋒撕得七零八落，鎖骨至腰腹一道橫貫傷，皮肉翻卷，像被惡獸啃過。最詭異的，是他右手緊握一把斷劍，劍脊刻著“無咎”二字，斷口處卻折成三道鋒利的棱，仿佛主人寧肯自殘也不讓敵人奪刃。

鳳棲梧翻身下馬，職業病犯了：

——傷口呈撕裂狀，兇器是彎月刀；

——出血量800ml以上，再不止血會休克；

——這張臉……靠，漫畫里走出來的病嬌男二？

她蹲下去，手指探他鼻息。少年睫毛顫了顫，突然睜眼——

那是一雙極黑的瞳，像雪地里裂開的深淵，倒映出她歪掉的發冠和一臉懵逼。

“姐姐……”

聲音沙啞，卻帶著詭異的雀躍，仿佛瀕死之人終于抓到最后一根稻草。

鳳棲梧條件反射地掏出隨身的行軍小布包——里面除了創可貼，只有一把枸杞（太后說治脫發）。她捏開少年下巴，塞進去三顆：

“嚼，補血。”

少年舌尖卷住枸杞，喉結滾動，忽然低低笑了：“甜的。”

鳳棲梧正要起身找水，手腕一緊——少年沾血的指尖勾住她龍袍袖口，力道大得離譜。

“姐姐的味道，”他一字一頓，氣息噴在她腕內側，“和我夢里一樣。”

鳳棲梧：？？？

現代社畜的雷達嗶嗶響：這臺詞，這眼神，這病嬌濃度超標！

少年似乎用盡了力氣，眼皮重新闔上，手指卻從她袖口滑到掌心，最后扣住她的小指，像小孩攥住最后一粒糖。

這時太后騎著棗紅馬晃悠悠趕來，嘴里還嗑著瓜子：“陛下，射中幾個——哎喲這誰家的血娃娃？”

鳳棲梧：“母后，他好像認錯人了。”

太后翻身下馬，拿瓜子殼戳了戳少年臉：“長得真俊，就是命硬，這樣都不死。”

少年睫毛抖了抖，氣若游絲：“謝……無咎。”

太后瓜子殼“啪”一聲掉地上：“謝？哪個謝？”

鳳棲梧心里“咯噔”——謝氏血脈，偏執鎖愛，不死不休。

太后已經掏出黃絹，咬破手指按了個血指印：“哀家覺得這娃好看，留給你當暖床侍衛！名字哀家都想好了，叫——”

鳳棲梧：“他未成年！”

太后：“你昨晚不是批奏折說他‘長勢喜人’？”

少年不知何時又睜開眼，黑眸濕漉漉，聲音卻帶著鉤子：“姐姐昨晚……夸我長得快。”

鳳棲梧：我那是在研究謝氏詛咒！不是那個意思！

侍衛們抬來簡易擔架。少年被抬起的瞬間，鳳棲梧才發現他左手腕纏著一串小小的銀鈴，鈴身刻著“棲”字，血跡滲進凹槽，像朱砂填色。

她心頭一跳——這字，是她的閨名，可她從不在外人面前用。

少年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指尖微動，銀鈴發出極輕的“叮”。

那聲音像一句無聲的預告：

——找到你了。

——不會再讓你跑第三次。

鳳棲梧低頭看自己袖口，不知何時被血染出三道指痕，恰好連成一條細線——

像一根提前埋好的、細到看不見的紅線，或者說——鎖鏈。

回營路上，太后騎在馬上晃悠：“陛下，你覺得他幾歲？”

鳳棲梧面無表情：“看傷口深度，十七；看眼神，七十。”

太后：“那正好，養成系。”

鳳棲梧：“……”

她低頭嗅了嗅指尖，枸杞的甜味混著血腥，莫名發苦。

腦海里忽然閃過少年昏迷前最后一句話——

“第三次了，姐姐。”

“別再丟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