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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銅錢胎

第17章聾女不聾,聽的是鬼話

黑九的牛皮靴尖撞在庵門上的瞬間,白雀兒后頸的寒毛根根豎起,像有冰針順著脊椎一節節扎上來。

門閂斷裂的脆響混著冷風灌進來,她貼著佛像泥胎的脊背重重一縮——那泥胎冰冷粗糙,指尖劃過時刮下細碎金粉,混著青苔的濕氣直鉆鼻腔。

她指甲在青石板上疾書如飛,墨汁是用香灰和血調的,此刻正順著指甲縫往石縫里滲,腥澀的鐵銹味在舌尖泛開。

“小尼姑?”黑九的聲音像銹了的刀,裹著酒氣撞進佛堂,火把噼啪炸響,火星濺到供桌前的蒲團上,燒出幾個焦黑的小洞。

火光舔過供桌時,白雀兒看見他腰間玉佩上沾著半片香灰,正是今早街頭“趙崇安”的殘筆——那灰白粉末邊緣還帶著一絲暗紅,像干涸的血痕。

她喉間發緊,符紙最后一筆剛收,沈婆子的燈籠已晃到了門前。

燈籠紙泛著尸蠟的黃,映得門檻外一片幽綠。

“香引使渡魂三十年,今日渡你進井。”沈婆子的聲音比佛前冷茶還涼,話落時,檐角銅鈴無風自動,發出幾聲細碎的“叮——”。

她抬手一潑,幽綠燈油順著門檻漫開,火苗“轟”地竄起半人高——那哪是火,分明是團凝不住的影子,扭曲著浮起無數張臉:有缺了半只耳朵的老匠頭,眼窩里爬著蛆;有手腕戴銅鐐的少年,鎖鏈拖地發出“咔嗒、咔嗒”的輕響;還有個抱著襁褓的婦人,襁褓里露出半截帶血的銅錢,銅銹味撲面而來,嗆得人喉頭發腥。

黑九的刀光劈進火團。

刀鋒觸到影子的剎那,“當”地一聲脆響,刀刃竟像被腐蝕的銅器,黑銹順著紋路爬上來,“咔”地斷成兩截,斷口處騰起一縷青煙,帶著焦骨與銅熔的臭味。

他瞳孔驟縮,突然聽見耳畔有人笑:“黑爺,你爹斷刀那會兒,也是這么抖的。”那聲音像是從地底滲出,裹著銅銹與血沫,鉆進耳膜深處。

他猛地轉頭,看見二十年前的自己——十歲的小乞兒扒著鑄幣司的墻根,看爹被拖出來。

爹的手背上全是銅斑,指甲縫里塞著半塊熔不化的銀錠,嘴里吐著黑血喊:“那批賑災銀摻了砒霜——”話沒說完,監工的刀就捅進了他心口,血噴在墻上,像一朵開敗的梅。

“你爹……也是這么死的吧?”鬼語裹著銅銹味灌進耳朵,黑九踉蹌后退,撞翻了供桌。

三盞油燈“叮鈴”落地,燈油浸著香灰,在地上洇出個“冤”字,墨跡蜿蜒如活蛇,每一道筆畫都滲著陰冷的濕氣。

“阿彌陀佛。”

凈心師太的聲音像塊冰,從佛堂后檐飄過來,每吐一個字,空氣就凝出一層霜霧。

她手里的佛珠每轉一圈,空氣就冷一分,白雀兒看見自己呼出的氣凝成白霧,撞在師太袈裟上又彈回來,像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墻。

師太的佛珠是青銅鑄的,每顆珠子上都刻著梵文,此刻那些字突然泛出幽光,像活了的蟲子往空中鉆,嗡鳴聲如蜂群低語。

鬼語突然斷了。

白雀兒捂著耳朵跪下去——不是因為安靜,而是有什么東西從她耳后裂開了。

皮肉撕裂的細微“嗤”聲在顱內回蕩,溫熱的血順著耳廓滑下,滴在肩頭,洇開一朵暗紅的花。

她想起七歲那年,師太用銀針挑開她耳門時說的話:“你能聽見亡魂哭,卻聽不得活人言,這是慈悲。”可此刻那道封魂的針腳正在崩斷,三百個聲音順著耳孔往腦子里鉆:“香火不斷!”“血債不滅!”“還我銀!”“還我命!”——每一聲都帶著鐵鏈拖地、骨節斷裂的雜音,像千百只手在她腦中撕扯。

她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涌進喉嚨,順著唇角流下,在青石板上砸出幾顆紅點。

血珠濺在地上的符紙上,那張用香灰畫的“鎮魂符”突然燒起來,火苗是少見的靛藍色,“呼”地竄進佛像底座的暗格,燒灼的瞬間,傳來一聲極輕的“咔噠”,像是機關開啟。

銅匣“咔”地彈開的瞬間,白雀兒看見三支裹著黑發的香——那頭發的顏色,和她枕頭底下母親的舊帕子一模一樣,發絲間還纏著一絲熟悉的苦藥香。

庵外老槐樹上,陳三的指甲掐進樹皮里,木刺扎進指腹,痛得他指尖發麻。

他看見白雀兒取出香時,發梢掃過銅匣邊緣的刻痕,那是“罪”字的最后一捺,刻痕深處還嵌著一點暗紅,像干涸的血。

沈婆子說過的話突然撞進腦子里:“香引三魂,母血為引。”他盯著那縷黑發,喉結動了動——那分明是他娘臨終前攥在手里的,他替她入殮時,發梢還沾著墮胎藥的苦。

“小祖宗,你現在沖進去,香就真的斷了。”

陳三后背一緊,周瞎子的手像塊老樹皮,按在他肩井穴上,力道沉得讓他膝蓋發軟。

老瞎子懷里的陶瓶還帶著體溫,塞子一拔,藥氣沖得他鼻尖發酸——是“痛引水”,用曼陀羅和蛇膽泡的,含一口能讓聯覺穿透五感。

那氣味先是苦,繼而泛出腥甜,最后竟像燒紅的鐵絲扎進鼻腔。

他望著庵內晃動的火光,把陶瓶塞進嘴里,藥汁順著喉嚨燒下去,眼前突然浮起白雀兒的影子:她耳后有血痕,是封魂針崩裂的傷,血珠正順著頸側滑落,像一串紅玉珠。

佛堂里,白雀兒劃著火折子。

第一聲“嚓”響在寂靜中格外刺耳,火星濺上火絨,燃起一點微光。

第一支香點燃時,火焰詭異地綠了,像墳頭的磷火,火苗跳動時發出細微的“嘶嘶”聲,仿佛在低語。

她閉著眼,把耳朵貼在香上——天地突然靜了,靜得能聽見自己心跳撞著肋骨,靜得能聽見香灰剝落的輕響,靜得……

“孩子,把香插在龍脈斷處。”

是母親的聲音!

帶著她記憶里的藥香,混著點銅錢的銅銹味,那聲音貼著耳膜滑進來,像一根溫熱的針。

白雀兒猛地睜眼,香灰正從她指縫里往下淌,在地上鋪成條蜿蜒的線:從凈心庵的門檻開始,繞過西街米行、南巷鐵匠鋪,最后在一個紅圈里打了個結——那是皇宮地庫的西南角,她上個月替師太送經時,在地輿圖上見過。

“你踩著人骨走路,也配碰圣物?”凈心師太的佛珠纏上了黑九的脖子。

青銅珠子勒進他紫袍,在頸側壓出紅印,皮膚下浮起青筋,像有蟲在皮下游走。

當年鑄幣司的工匠,尸體都填了地庫地基,你每走一步,都踩著他們的膝蓋。”

黑九漲紅了臉去掰佛珠,可那珠子越勒越緊,他看見供桌上的香燃到三分之二了,佛像的泥金眼睛里突然滲出暗紅的水,一滴一滴砸在香灰上,拼出四個字:“子時,南闕”。

白雀兒把三支香重新收進銅匣時,聽見沈婆子在身后輕聲笑。

她轉頭,看見老婦人提著空燈籠往井邊去,燈籠里的銅絲燈芯還冒著煙,像根燒盡的香,余燼飄散,帶著焦紙與骨灰的氣息。

“香引使,換人了。”沈婆子的聲音被井里的風卷著,散在佛堂的殘香里。

白雀兒躍上屋頂時,青陽城的更漏剛敲過七下。

她懷里的銅匣發燙,像揣了塊燒紅的炭,隔著衣料灼著心口。

而城南義莊的偏房里,李守仁掛在房梁上的腳突然動了動——他脖頸上的勒痕慢慢變深,竟和今早街頭的香灰紋路一模一樣,最后一個“安”字剛寫完,他的舌頭就吐了出來。

陳三從老槐樹上跳下來時,嘴里還留著痛引水的苦。

他望著白雀兒消失的方向,把陶瓶塞進懷里——周瞎子說,破曉時分在義渡匯合。

他摸了摸左胸的銅錢胎記,它正沿著鎖骨往耳后爬,像條紅蚯蚓。

遠處傳來渡船頭的搖櫓聲,可今天那聲音格外輕,輕得像……沒搖。

風痕雪鑒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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