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沉舟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之前不知道你對生日宴這么有興致,還有沒有其他什么朋友想邀請的?餐位我可以讓房老板再加?!?/p>
朋友么?寧昭思索了一下,她好像真的沒什么朋友。在學校倒是有幾個聊的好的同學,但是除了和學校相關的事情,其他場面上的事都不怎么聯系。前世她最好的朋友是尹臨川的妹妹,尹靈清。
那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千嬌百寵養出來如仙子般不食人間煙火的姑娘。尹靈清雖然父母走的早,但是哥哥和叔叔是真真把她捧在手心里。她從沒見過如此干凈純澈的人,前世她好像是嫁給了家里一個老管事的醫生兒子,不出意外應該后半輩子也會如前半生一樣順心順意。和她一比,寧昭覺得自己真真是個反面教材,尋歡作樂,紙醉金迷。
不過遇見她也是兩天后的事,于是寧昭搖搖頭:“不用了,就這么安排吧?!毕肓讼脒€是問了段沉舟:“你對那個李局長了解的多嗎?”
段沉舟聽完正了正身子,把翹起的腿放下,手伸進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根煙,口中升起一陣濃白煙霧,搖下車窗讓煙飄出去。來了,她終于要開口說了嗎?她今天一番布置的意圖。他雙眼緊盯著寧昭問:“怎么突然提起他了?”夾著煙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車窗邊緣,眼神銳利,活像一頭盯著獵物的狼。
寧昭頓了一下,還是誠實地開口道:“我想知道當年有關車禍的細節?!彼酪运念^腦是瞞不過段沉舟的,與其讓他們互相猜忌浪費時間,不如直截了當地說出來,總歸是事關兩人共同的親人,寧昭也不想過多隱瞞,這兩天動的腦子已經比她前三十年動的還要多了,她的智商真的不夠用了。
段沉舟是她現在唯一的依靠,寧昭現在知道了,她必須和他站在一起。
“我最近總夢見母親和阿帆,我想知道真相。”寧昭充滿信任的目光一下驅散了段沉舟心頭籠罩了一天的陰霾,還好,原來是做夢了。段沉舟不想再多想,既然她說了,他就信。
“李辰昊此人不簡單,能打探的消息我早就查過了?!彼治艘豢跓煛八苤斏?,他什么都不會說的?!?/p>
“那他身邊的人呢?”寧昭急急追問,她不想這一天的布置起不到絲毫的作用。但看到段沉舟一點也不驚訝自己把車禍和警局聯系在一起,她突然又有點泄氣。是啊,段沉舟那么厲害的人怎么會想不到自己想的這些事情,自己在他面前這些小聰明根本就不夠看的吧。
“他的夫人我接觸的不多,其他人嘛…”段沉舟腦海中突然浮現了另一個穿著制服的身影,他吐出最后一口煙,把煙頭丟出窗外。“可以再下點功夫?!?/p>
二月十一,宜宴請,段宅。
與其說是為寧昭辦的生日宴,更應該說是為段家的各路關系設置的專屬交際場。段沉舟從早上開始就陸陸續續見了好幾波人,有地位不夠無法參加宴會的小掌柜,也有家中主人有事無法出席,特意前來替主人家送禮的管家,還有幾個段家的老掌柜帶著太太來詢問家里是否需要幫忙。
段家現在只有他們兩個,這些段家的老人兒都是看著他們長大的,寧昭過生日,他們理應過來幫忙。段沉舟態度恭謹地謝過了幾位太太夫人,就讓劉媽叫寧昭下來陪著,隨后帶著幾個掌柜去書房談事情了。
經過幾天的相處,段沉舟已經適應了寧昭的轉變。其實于他來講,以前拒絕配合謝絕溝通的寧昭,除了讓他有些頭疼倒沒有什么實質性的影響。
倒是現在的寧昭越是表現的順從冷靜,卻越讓他心疼。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希望她能隨心所欲做自己,其他的他會為她處理好的。
寧昭下樓的時候,幾位太太和一位小姐正圍在一起喝著玫瑰茶。聽到動靜幾人一起回頭,在看到寧昭的那一刻,都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感嘆。
大小姐真是好顏色啊。
今天的寧昭一頭卷發烏黑秀麗,被一根泛著淡粉色柔光的絲帶高高束起在腦后。同色的粗織毛料的套裙,配著一雙白色漆皮跟鞋。她見到幾位太太,臉上露出了少有的親切溫和的微笑,柳眉彎起,一雙美眸水光流轉,粉面桃腮,一時間竟沒人開口回應。
羅啟年掌柜的夫人羅太太最先開了口,她的丈夫羅啟年年紀最大,資歷最深,經營著“啟順船廠”,是段家合作時期最長的船只制造與維護人。羅太太今年也將近六十歲了,她面容慈祥,身穿暗紫色高領及踝的長袖旗袍,笑著站起來拉起寧昭的手:“瞧瞧昭姐兒,一歲一個樣兒。以前你小小一個人兒嬌嬌氣氣的,今年生日一過,倒是越來越像個大家閨秀了?!?/p>
一邊沈萬春掌柜的太太,也笑著附和,她父親是清朝的進士,丈夫是船行水路的總管事,氣質嫻雅,舉止端方。
而另一個穿著樸素的婦人則在一邊陪笑著沒出聲,她是魏老八的妻子,她的丈夫是貧苦人出身,在段家梁運碼頭做苦力的,因為一次火災救了段家大老爺段世謙一命才被提拔上來。雖是平民出身,魏忠義卻也配得上他的名字,忠肝義膽,人脈廣,黑白通吃。
羅太太隨即又招呼了一個跟寧昭年紀相仿的少女過來,少女扎著兩條麻花辮,穿著一條干凈的藍色格紋布旗袍,沖寧昭微笑著點頭,不卑不亢,不驕不躁。
“這是何娘家的妹妹,比你大了三歲,叫素蕓。你病剛好,今天讓她陪著你。”
何娘本名何素琴,是段家貨運碼頭“海通?!钡呐乒?,十幾歲嫁給前任棧主,丈夫去世后就由她專管船只靠岸卸貨、賬目對接和本地的人脈打點。這會兒也跟著其他三位掌柜在樓上和段沉舟談事情。
兩個小姑娘坐在一邊小聲交談著,幾位太太也放心地繼續喝茶。偶爾問寧昭一兩句話,就這么等著樓上的人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