燉地金黃的雞湯放在桌子中間，好幾種菌子燉在里面，一鍋湯發出極其濃烈的香味。

一人先舀上一碗湯，入口香、粘、鮮味兒一起在嘴巴里化開，一家三口筷子動地更快樂一些。

“媽媽，你明天是不是要去上課啦。”等吃完飯收拾完，梁爸爸去了工作間，不一會兒就聽到里面滋滋啦啦的動靜。

“是啊，明天星期一，那群小家伙該回來了，我也該去了。”陸玉荷想起自己那些學生，不由笑了起來，眼角的細紋都動了起來。

整個小嶂鄉現在就一所小學，越來越多人離開大山，現在一個年級就一個班。

因為三個村都離鄉里不近，學校的學生老師基本都住在學校里。

從梁紅渠記事起，媽媽就是老師，一直到現在，毫不客氣地說，整個小嶂鄉跟她同齡一輩都是她媽媽的學生。

每個星期一，天不亮就要趕路去學校，在校門口等著一個個學生被家長或者同鄉的送過來。

“媽媽，我明天準備去山上采點兒菌子。”

采菌子簡直是刻在云省人骨子里的執念，陸玉荷雖然有點奇怪，也沒多想。

“那去村里的公山，那兒去的人多，咱家的山地這幾年都沒怎么上去過了，路沒清，等下星期了，咱倆一起上去把路清清再去咱自己山地采。”

東山村周圍大的山頭叫秀水峰和東山，是村里的公山，誰都可以上山采菌子采藥，但是采到的東西賣了要給村里半成，每年拿來當村里的公用。

其他小小的山頭就被村里挨個劃給了各家當山地，以前各家山地少還有人開荒地種果樹。

現在村里留下的大部分都是年齡有些大的，都沒那個力氣去清山道，有幾個青壯年的光耕地、養牲口都干不過來，更別提開荒，現在荒下來的就更多了。

梁紅渠的戶口上大學的時候也沒遷走，年前分的地還有她的一份，比以前大了一倍多。

現在大家上山撿菌子，大部分人還是去的公山，山道都被上山的人陸陸續續清了出來，上山沒那么費力，山也大樹也多，光這兩座公山村里那點人都采不及了。

這兩年網上掀起了采菌子的熱潮，每年五六月開始，就有全國各地的人來云省體驗這項活動，也沒體驗到小嶂鄉來。

實在是因為地方偏，附近也沒什么出名的景點，鄉里面就一家飯館一個旅館。

從清泉市到鄉里要是自己開車就要十幾個小時，一進大山連個人影都見不到幾個，開始還有幾個旅游的，這個攻略一發到網上，都被勸退了回去。

之前還因為有一個網站的博主自駕來這邊，半路車沒油困在山上半天出了一次新聞。

一般村里采菌子的都是半夜就起床準備上山，陸玉荷第二天早上還要去鄉里，母女兩個下午就開始準備路上吃的東西。

蒸上一鍋糯米和大米兩摻的米飯，炸一碟花生米，從罐子里舀出來一小碗水豆豉，捏幾根泡椒泡豇豆。

等米飯蒸好微微晾涼，挖上一勺豬油，拌進去水豆豉，捏上一個個團子把切碎的泡椒、泡豇豆和花生米包進去，一個飯團就好了。

把飯團挨個放到竹筐里，蓋上紗布，兩個人開始忙活著晚飯，一家三口簡單一吃。

陸玉荷就催著梁紅渠趕緊回屋睡覺，東西她來準備。

耳朵邊聽著父母在客廳隱隱約約看電視的聲音，窗戶開的縫里透進來涼風，蓋著聞起來有太陽味道的薄被，梁紅渠深深陷入睡夢之中。

隨著月光籠罩，點點微弱的青色霧氣隨著山霧飄進房間，再隨著床上睡覺的人一呼一吸間散開在院子里。

等耳邊傳來嗡嗡的響聲，梁紅渠摸著手機一看01:30，立馬翻身起床，關掉還沒響起的鬧鈴。

輕手輕腳地換上簡單的長袖長褲，院子里背簍、頭燈、裝好的飯團、蚊香盒都擺在房檐下面。

看著背簍，梁紅渠想了一下，又去倉庫拿了一個大號的背簍，足足有她半人高。把東西背起來，戴上頭燈，點上一盤蚊香放進蚊香盒，往身上一掛，就準備出門。

一出門就看到有好幾個光點已經往公山方向去了，連忙下臺階，從臺階下面把自家兩輪的電動車推出來，騎上車就往公山方向去。

村里上山采菌子往外賣的話，基本上都是半夜就全家出動上山，這樣五六點鐘就可以去鄉里趕集，不到中午就能回家休息。

這幾個月是大家收獲最多的時候，一家碰到好菌子窩，一天能掙兩三千塊錢。

一到這個季節，村里的老人也會上山，多少有點進項。

騎著電車，一路上山里的涼風吹在身上絲毫感覺不到冷意，她甚至能聞到路邊玉米地傳來香甜的味道。

到了山下，已經有幾輛農用三輪和電動車停在那里，她還看到了白天坐那一輛，寶山叔的三輪也停在那里。

把電車往山根一停，拔了鑰匙就往山上去。

沿著山里往上走，夜晚森林的味道濕潤帶著腐葉和新生植物的味道，狠狠吸口氣，提神醒腦。

頭燈照著前人走過的地方，快步往深處走。

小心的扒開厚厚的腐葉和松針，幾朵青色的菌子就在眼前出現。

梁紅渠心里舒口氣不由笑了出來，她果然能隱隱感知的到自己附近這些植物的狀態。

幾次摸錯地方之后，憑著感覺找到了這幾朵從外面完全看不出來的菌子。

幾個菌子傘蓋上裂出漂亮的青色花紋，一個個菌蓋圓圓地罩著菌柄，正是最好吃的時候。

正準備采摘的時候，梁紅渠心中一動，輕輕拍了拍傘蓋兒，隨著一陣帶霧氣的風，孢子散開在附近，她奇妙的感覺有孢子已經在這片土地落地，再過一段時間有了適合的天氣，這一片會再長出來新的菌子。

現在正是初下菌子的時候，也是價錢最好的時候，梁紅渠手腳麻利地把菌子摘下來放進背簍，接著前進。

“山瑤，你真的找得到嗎？觀眾老爺們看了一個小時，我們收獲三個香菇？”

樹林里隱隱傳來說話的聲音，一個昏暗光源慢慢的靠近，正撿在興頭上的梁紅渠疑惑地抬頭回頭，調暗的頭燈映著她的臉轉了過去。

“啊啊啊啊啊！！！”

？？？？

你們幾個男生叫什么！！她還沒叫呢，這什么人嚇人嚇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