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三人被押上一輛封閉的押送車,一路顛簸駛向四區。
車內悶熱窒息,車停后,他們被推搡下車。
當三人被押至四區邊緣,昆汀帶著手下慢悠悠地踱步而來,臉上掛著扭曲的得意。
他先是圍著三人轉了一圈,像審視獵物一般,目光在他們襤褸的衣衫和傷痕累累的身軀上肆意游走。
“瞧瞧,這就是妄圖挑戰權威的下場。”
昆汀突然出手,一把揪住匿春的頭發,將她的頭狠狠往后拉,迫使她仰起臉來。
“你不是很能折騰嗎?在我這兒裝什么英雄?,當年的教訓還是不夠你記住啊。”
匿春緊咬下唇,眼中滿是憤恨,卻因咽喉被勒,只能發出微弱的喘氣聲,仿佛下一秒就要斷氣。
陳懨見狀,蒙的撲過來,想要拉開昆汀的手,卻被旁邊的守衛一腳踹倒在地,她捂著肚子,疼得冷汗直冒。
昆汀見狀,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在空曠之地回蕩,格外刺耳。
“還有你,小丫頭片子,帶著重要東西亂跑?以為自己多了不起!”
昆汀松開匿春,大步邁向安杺,抬起腳踩在她的手上,用力碾壓,安杺疼得尖叫出聲,淚水奪眶而出。
他走回原地,對著三人啐了一口。
“這爛地方自生自滅,好好享受四區的‘款待’吧!”
車開走了,揚起一片塵土,身后傳來昆汀張狂的大笑。
海博士起初并未在意女兒們幾日未歸,畢竟在這高壓且忙碌的高層實驗室,大家各忙各的,聚少離多是常態。
可當他在日程表上無意瞥見安杺生日的標注時,心里微微一動,想著許久未見,該給孩子個驚喜。
他滿懷期待地撥通安杺的電話,聽筒里傳出的卻只有單調的忙音,隨后又聯系匿春,依舊毫無回應。
一絲不安悄然爬上心頭,他開始在各個常去的實驗室、休息區尋找,隨著尋找無果,那份不安逐漸膨脹。
當他硬著頭皮去找溫特詢問時,內心滿是忐忑。
溫特那冷峻的面容、惜字如金的做派,讓海博士有些發怵。
果不其然,聽到溫特面無表情地說出:“你那倆女兒,犯了事,被流放到四區了。”
海博士如遭雷擊,大腦瞬間空白。震驚與憤怒在胸腔洶涌,他恨不得立刻沖上去揪住溫特理論,為女兒們討回公道。
但多年在高層周旋磨礪出的隱忍讓他硬生生壓住怒火,他深知自己權勢不敵,沖動只會讓情況更糟。
于是,他咬緊牙關,故作冷漠地聳聳肩。
“罷了,多年前就簽過協議,她若再胡來,與我何干。”
可這話出口時,他的心好似被重錘猛擊,痛意蔓延至全身。
回到自己的實驗室,門一關,海博士仿佛泄了氣的皮球,癱坐在椅子上,雙手抱頭,滿心懊悔與自責。
他想起女兒們成長的點滴,那些被忙碌工作錯過的歡聲笑語、親子時光,眼眶不禁濕潤。
短暫的消沉后,他眼神重新堅毅起來,在心底暗暗發誓。
“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女兒們受苦。”
他佯裝一切照舊,工作時比以往更投入,對女兒的事絕口不提,讓旁人誤以為他真的絕情。
實則每晚,他都悄悄開啟加密通訊,手指顫抖著輸入暗語,向四區發送著微弱卻飽含希望的信號,期盼女兒們能收到,在那絕境中知道父親從未放棄。
四區的天空總是灰蒙蒙的,像是被一塊巨大的臟布籠罩著,空氣中彌漫著腐臭、霉變與垃圾焚燒混合的刺鼻氣味,令人窒息。
放眼望去,殘垣斷壁東倒西歪,廢墟之間垃圾堆積如山,污水肆意橫流,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
匿春身上的衣衫襤褸,血跡斑斑,前幾日昆汀留下的一道道傷口縱橫交錯。
陳懨目光掃向四周,憑借著平日里對草木的一些熟悉,他在草叢里翻翻找找,終于尋到幾株能止血化瘀的草藥。
陳懨蹲下身子,靠近匿春的傷處,撕下自己褲腿的布條,小心翼翼地將草藥嚼碎,敷在那些猙獰的傷口上,再用布條一圈圈纏好,邊纏邊輕聲問:“疼就吭聲,再忍忍,馬上就好……”
為了活下去,三人不得不強忍著惡心,在這垃圾堆里翻找食物。
安杺緊咬下唇,雙手在垃圾中不停地扒拉,尖銳的玻璃碎片、生銹的鐵釘不時劃破她的手指,鮮血一滴一滴落下,她卻不敢停歇,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找到吃的,活下去。
每一次觸碰到黏膩、腐壞的不明物體,胃里就一陣翻騰,但空空如也的肚子發出的咕嚕聲又迫使她繼續。
匿春也好不到哪去,她蓬頭垢面,眼神中滿是疲憊與恐懼。
在這混亂之地,時刻得警惕四周的動靜,稍有不慎,就可能被隱藏在暗處的危險吞噬。她的目光不停地掃視著周圍,身形消瘦,衣衫襤褸,那原本挺直的脊背,如今也被苦難壓得彎曲。
偶爾,一陣冷風吹過,她抱緊雙臂,卻仍止不住地瑟瑟發抖,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內心深處的絕望。
陳懨跟在后面,憑借著對植物的專業知識,試圖在廢墟的墻角、縫隙中尋覓哪怕一丁點能入口的野菜。
可這里的土地似乎也被詛咒了,大半植物都枯萎、畸形,散發著異樣的氣味。她的手被野菜上的刺扎得滿是血洞,指甲縫里塞滿了泥土,卻只能收獲寥寥無幾、苦澀難咽的幾把野菜。
每次將野菜放入口中,那刺鼻的味道和粗糙的口感都讓她幾欲嘔吐,但為了補充體力,大家只能強忍著咽下去。
然而,四區最為可怖的,并非饑餓與臟亂,而是那些深陷毒品泥沼的癮君子。
他們形同鬼魅,眼神癲狂而空洞,四肢枯瘦如柴卻在毒品發作時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有的癮君子瘦骨嶙峋的手指緊握著自制的吸毒工具,嘴角殘留著白色的粉末,在墻角抽搐、呻吟;還有的為了爭搶那一點毒品,突然像發狂的野獸一般,對著身邊的人大打出手。
一次,三人在尋找食物的途中,不慎被幾個癮君子盯上。
那些癮君子邁著踉蹌的步伐,一步步逼近,嘴里發出含糊不清的嘶吼,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鬼。
為首的一個癮君子,眼眶深陷,眼珠布滿血絲,他揮舞著一根粗壯的木棍,在空中胡亂揮舞,嘴里叫嚷著。
“把吃的都交出來,不然打死你們!”
安杺驚恐地往后退,卻不小心踩到一塊石頭,摔倒在地,膝蓋處傳來鉆心的疼痛。
匿春迅速擋在安杺身前,撿起一塊石頭,做出防御的姿勢,盡管手心里全是冷汗,雙腿也在發抖,可她不能退縮。
陳懨則在一旁緊張地尋找周圍可以利用的東西,心跳如雷,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
眼看癮君子就要撲上來,突然,旁邊的巷子里沖出來一群同樣饑餓、瘋狂的野狗,為了爭搶一塊腐肉與癮君子們廝打起來。
三人趁機落荒而逃,背后是癮君子的咒罵聲和野狗的狂吠聲,那驚險的一幕,讓他們心有余悸。
街頭巷尾,衣衫襤褸的孩子們三五成群,他們的眼神比成年人更加空洞、絕望。
年幼的孩子緊緊依偎在稍大些的孩子身旁,瘦得皮包骨頭,頭發枯黃打結。
他們或被毒品控制,小小的身軀不時顫抖,或被饑餓折磨得奄奄一息,連哭的力氣都沒有。
有的孩子為了一口吃食,不得不跟在那些惡霸身后,做著危險又卑微的活兒,稍有不慎,就會招來一頓毒打。
三人看到這些孩子,滿心不忍,卻又無能為力。
他們自身難保,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生死邊緣掙扎,哪有余力去拯救這些可憐的靈魂?只能在路過時,悄悄留下一點找到的少得可憐的食物,然后帶著滿心的愧疚匆匆離去。
一日,街頭毫無預兆地爆發混戰。
嘶吼聲、哭喊聲瞬間打破了四區原本壓抑的死寂。棍棒與拳腳齊飛,鮮血飛濺在破敗的墻壁上,留下一道道刺目的痕跡。
原來是兩個為了爭奪毒品地盤的幫派火并,他們全然不顧周圍人的死活,只想將對方置于死地。
三人匆忙躲進一處廢棄房屋,透過滿是裂縫的墻壁驚恐地觀望。
只見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被人狠狠擊中頭部,像斷了線的木偶一般,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他的額頭鮮血汩汩流出,染紅了身下的土地。雙手抓著地面努力的往外爬,身體不時抽搐一下,生命跡象越來越微弱。
陳懨心頭一緊,沒有絲毫猶豫,不顧危險沖了出去。
她迅速跪在孩子身旁,雙手交疊,按照所學的心肺復蘇術,有節奏地按壓少年的胸口。
一下、兩下……豆大的汗珠從她額頭滾落,濺落在少年滿是塵土的臉上。
她口中默念著按壓的要領,眼神專注而堅定。一旁的安杺和匿春緊張地注視著,雙手緊握,為孩子祈禱。
終于,在陳懨不懈的努力下,孩子咳嗽了幾聲,緩緩蘇醒。
他的眼神迷茫而恐懼,看到陳懨等人,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隨后是深深的感激。
他沒有名字,從未上過學,在四區摸爬滾打長大,早已習慣了這里的殘酷與絕望。
匿春輕聲安慰道:“別怕,孩子,我們不會傷害你。”
二人也跟著點頭,眼里滿是關切,遞過去一小截他們千辛萬苦尋來的、還算干凈的食物。
“吃點東西,恢復下體力。”
孩子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接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那模樣像是餓了許久。
待孩子稍微緩過勁來,三人圍坐在他身邊,開始詢問四區的情況。
孩子咽下最后一口食物,聲音沙啞地說道:
“這四區就是個活地獄,到處都是壞人,天天搶東西、打人。還有好多人吸毒,瘋了一樣……”
說著,他的眼神里流露出深深的恐懼,身體也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三人聽著,心中一陣酸澀,安杺輕輕拍了拍孩子的肩膀。
“那你呢?怎么一個人在這兒?家人呢?”
孩子低下頭,雙手緊緊揪著衣角,沉默了許久,才帶著哭腔說:“我爸媽早就沒了,我一直一個人……連名字都沒有……”
孩子抬起滿是淚水的眼睛,看著面前這三個陌生卻又無比親切的人。
“你們是哪里來的?為什么要救我?”
三人對視一眼,安杺沉吟片刻,開口說道:“別管我們從哪兒來,你只要知道,我們會帶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以后你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匿春也跟著附和:“對,在那兒,你能吃飽飯,睡好覺,還能上學讀書。”
孩子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顯然不太相信,但看著三人堅定的神情,又燃起了一絲希望。
此后,孩子便默默跟隨著三人。
四人同行途中,彼此的信任與依賴逐漸加深,可一直不知如何稱呼孩子,總用“喂”“小孩”代指。
一日,陽光艱難地穿透四區的陰霾,灑在他們歇腳的廢墟角落。
孩子蹲在地上,看著一株從石縫中頑強鉆出的嫩苗,臟兮兮的小手輕輕觸碰,眼中難得有了一絲光亮。
安杺心頭一動,說道:“叫你豆苗怎么樣。”
孩子點點頭,眼里亮了一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