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沒有適當的處理朝政的經驗,失去的不只是對政事能力的鍛煉,更為致命的是臣工官僚的擁護。
畢竟,大多數開國之君都是非皇家出身的人員,他們自然符合了起初的“沒有處理朝政經驗”的定義。
但是,大多數開國之君,最后都能夠很好地在鞏固自己權力的過程之中,不斷習得相應的作為一個皇帝所該具備的各項能力。
其關鍵就是,開國之君掌握的軍隊。
而軍隊,可以強迫臣工擁戴他。
如果沒有掌握軍隊,正如大多數開國之君后的第二代、第三代君王,其大多沒有如同開國之君那般多的軍旅經驗,在軍隊之中的擁戴大多是比不上開國君主的。
但是,第二代、第三代君王,其在開國君主的庇護下,能夠以溫和的方式同臣工官僚培養感情、締造聯接,以此獲得臣工的擁戴。
然而,宇文赟恰恰處在尷尬的境地——他并沒有太多的政事歷練的經驗。
其中的主要因素,便是宇文邕沒有給予他應有的權利。
身為太子,他本應當開府建牙,隨后通過幕僚之中有家室背景的一部分,不斷打入貴族階層之中,進而與之交好。
而幕僚之中出身貧寒但是能力卓越的人,他也能夠通過賞罰分明等舉措不斷激勵有才干的寒門子弟投身于他的門下。
在這樣雙線并行的方式之中,既能夠獲得貴族階層的幫助,也能夠不斷吸收寒門的有用之士。
然而,還是那句話,宇文邕不希望他這個太子,擁有太多的權力。
因此,他派出了老臣王軌作為東宮幕僚之首,并派出了諸多腐儒作為他的監視人員。
在一次次放大宇文赟的錯誤之后,宇文邕公然向外表示了他對太子的不滿意。
隨后,他又在臣子——如宇文憲等人的“勸諫”下,不愿意廢掉宇文赟這個太子。
這樣一來一去,宇文赟空有太子的名頭,卻再也不能夠實行太子的權力了。
而宇文邕也滿足了文官之中要求他立太子的聲音,而且通過一系列的方法打擊了宇文赟的名聲。
其實宇文邕并不是討厭宇文赟,身為皇帝,他天然會厭惡任何一個試圖瓜分他權力的人。
所謂的想要改立其他皇子作為太子,不過是個笑話。
而宇文赟執政不穩的原因之三,正是朝野之中存在野心之輩。
混亂的南北朝期間,沒有哪一個王朝稱得上是正統,因此,只要掌握有軍權,都能夠嘗試火中取栗、亂世稱雄。
遠的諸如前秦苻堅等等,近的諸如北齊高歡,乃至于北周的宇文泰等人,都是執掌了軍權之后,逐步將其化為了君權的。
說到底,這個時代,任何有野心的武將,對于君主權威的敬重,幾乎到了一個最低點。
其中,關隴軍功貴族正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昔年,北周開國君主宇文泰也正是取得了關隴軍功貴族的支持后,才能夠從容改西魏為北周,開始了自己轟轟烈烈的皇帝生涯。
而先帝宇文邕執政期間,其前期一度被權臣宇文護所懾服,軍國大權全由大司馬宇文護所掌握
即使是皇帝法則的凝聚者、北周帝國堂堂正正的皇帝,也無法輕易將權力奪回來。
其原因之一,正是關隴勢力掌握在宇文護的手中。
不過,隨著各種事件的醞釀,最后,宇文邕借助關隴貴族的力量,雙方默契的配合后,將宇文護鎮壓,由此,宇文邕才真正獲得了帝國的掌握權。
而后,宇文邕又通過一系列的舉措,成功地將關隴貴族從合作者的身份,打壓至了自己的下屬的身份。
然而,其中以楊堅等中堅勢力作為代表,倘若說他們一絲一毫也沒有窺視皇權,未嘗不是在開玩笑。
宇文邕還在的時候,楊堅就通過種種操作,成功地將自己的女兒捆綁在了未來的皇帝宇文赟身上。而在宇文邕駕崩之后,楊堅這一個多月以來,雖然明面上沒有太多動作,但是想必在暗處,已經開始了自己的篡位舉動。
在這樣的背景之下,宇文赟如何能夠心安理得地坐在紫極殿中,無動于衷呢?
因此,在成功地晉升lv16,掌握了法則技能“遠交近攻”之后,宇文赟心思活絡了起來。
登基之后腦海之中的種種計劃也開始逐步實行了起來。
首先明確的一點,那便是自己必須牢牢坐在皇帝的位置上。
身為宇文家族子弟、身為宇文邕正式冊封過太子之位的宇文赟,必須坐在皇位之上。
而身為一個超凡者,同樣是如此的。只有在皇帝的位置上,他所掌握的諸多法則技能才能夠真正起到效果。
如果自己退位之后,恐怕八個法則技能中,能夠使用的只有一兩個,而且效果還會大打折扣。更何況,倘若他退位,恐怕連性命都保不住。
想要掌握權力,其首先要做的,便是排斥宗親。
嚴格來說,是同自己一樣,掌握有皇位繼承權的宇文家族的子弟。
其優先順位,便是同樣是宇文邕的皇子、宇文赟的親兄弟等人。只要這些人還活著一天,隨時都有人可能會在其背后暗中扶持,以伺機在將宇文赟逼下皇位之后,扶持其人上位。
因此,宇文赟要做的,只能是大義滅親。
當然,在這其中有另外一個獨特的存在,那便是自己的兒子——宇文闡。
不過,宇文赟對這個兒子,他另有安排。
而在宇文邕之子之后,如果還要說誰有繼承權的,恐怕便是宇文邕的兄弟的人了。其中的代表,便是宇文憲。
不過,這個問題昔年宇文邕已經解決得差不多了,畢竟當時宇文邕初登基的時候,其掌握的朝廷也是不聽從他的號令的。而為了坐穩皇位,他自然也會如同今日的宇文赟在思考的、在行動的事情一般,將任何有可能威脅自己位置的一一找出來,隨后進行處置。
雖說宇文憲等人恐怕大多已經斷絕了登基稱帝的念頭,但是他們那份忠誠,恐怕所指向的對象是宇文邕而非宇文赟。
因此,宇文赟需要通過一些手段與安排,再一次剝奪宇文憲等人的即位的正統性。
——譬如,他方才與高質錢所談及的派出半神強者,偷襲宇文憲的交易。
對宇文赟來說,宇文憲最好的狀態,便是半死不活。
畢竟其人倘若生龍活虎,作為皇帝的宇文赟自然會有所顧及。而如果其人隕落,那么本就勢單力孤的宇文皇族恐怕會因為損失一名宗室大將而再次衰弱。
對于任何一個有能力的臣下,皇帝都是抱著既想利用、又想疏遠的矛盾心態在思考與行動的。
而威脅皇位的勢力除了宗室力量之外,第二股便是關隴貴族了。第三股便是外部國家的干涉,譬如突厥、吐谷渾、高句麗和南陳等國。
因此宇文赟所在思考的,便是如何借用這兩股勢力,教他們自相殘殺、彼此斗爭、彼此削弱,如此,自己方有時間緩緩收復宗室力等力量,穩固皇權。
而突厥南下侵襲,這既是危險,也是機會。
對于北周來說,這是一次危險,但對宇文赟來說,這是一個機會!
“皇帝的利益,和國家的利益,大多時候是相吻合的,也就是皇帝好、國家好;皇帝壞、國家壞,反之亦然。”
宇文赟在燭火中為楊麗華斟上一杯美酒,如此說道。
楊麗華面帶微笑,吸收著宇文赟身為帝王,所正在傳授的知識。
“然而,特殊的時候——譬如現在,皇帝的利益與國家的利益便不是一致的了。”
宇文赟雙手攤開,比劃著。
“你看,宇文神舉打贏了突厥,其功勞大多都被歸于他的身上,并沒有增強我作為皇帝的威嚴,原因之一便是他是先皇任用的將領,大家都會認為是先皇慧眼識人,而我沒有妨礙他卻被認為是天經地義的。”
“所以在最初的時候,我是有想過給突厥方面泄漏點情報,讓前線的局勢壞一點,然后我再來出手、扭轉局勢,這樣我便能得到前線將士的擁戴了。”
楊麗華聽完之后,吃了一口菜,笑道:“那么,陛下這么做了么?”
宇文赟搖了搖頭,嘆氣道:“問題就出在第二部分——我不知道要怎么挽救局勢啊!倘若我御駕親征,恐怕有不少人會直接想辦法讓我死在前線,而派遣將領前去救援的話……”
楊麗華眨了眨眼,心中了然:宇文赟沒有得力干將,能夠派遣到前線去指揮作戰的。
“然而,東路幽州戰事失利,這難道是……”
楊麗華忽然想到了這一件事,停下了筷子,發問道。
宇文赟點了點頭,道:“自然是朝廷里面有人希望前線戰敗,故意將幽州糧倉等情報泄露給了玷厥,要不然李穆那種打了十幾年仗的老將,怎么可能會那么容易被人從幽州趕出去?”
“陛下可知道是何人?”
楊麗華天真地問道,她似乎有所思考,但是還是想要知道宇文赟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