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雙的怒吼在扭曲的空間里炸開,像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漣漪,是毀滅性的狂瀾。那聲音仿佛與整個瀕臨崩潰的時空監獄產生了某種致命的共振,金屬墻壁發出尖銳刺耳的撕裂聲,仿佛巨獸垂死的哀嚎。腳下堅硬的地板突然變得像流沙一樣松軟、傾斜,周言站立不穩,身體猛地一晃,扣著扳機的手指下意識收緊。
“葉雙!”周言的聲音被空間的轟鳴壓得幾乎聽不見,槍口卻依舊死死對著她。
韓墨手中的羅盤紅光暴漲,那光芒不再是穩定的警示,而是徹底失控的瘋狂。指針如同被無形的巨力抽打,在盤面上瘋狂地無序旋轉,速度快到模糊成一片赤紅的殘影,似乎下一秒就要從底座上掙脫飛射出去。整個空間的嗡鳴聲陡然拔高,變成一種令人頭皮發麻、骨頭都要被震碎的尖嘯。天花板上巨大的金屬結構開始崩裂,碎片像冰雹般砸落。
“節點要塌了!”韓墨的聲音被淹沒在巨大的噪音里,他試圖穩住身形,眼睛卻死死盯著那失控的羅盤,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
陳教授的笑聲穿透混亂,癲狂而刺耳:“塌吧!塌得再徹底些!讓混亂的洪流沖刷掉舊世界的枷鎖!葉雙,你看到了嗎?你的選擇就是點燃這一切的火星!你天生就該屬于這混沌的中心!”
“屬于你?”葉雙猛地抬起頭,臉上毫無血色,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里面燃燒著一種近乎悲壯的火焰。她不再看周言冰冷的槍口,目光穿透紛落的金屬碎片和扭曲的光影,牢牢鎖定在遠處那個浸泡著林薇的冰冷容器上。摯友蒼白的面容在幽藍液體中沉浮,像無聲的控訴。“我的選擇,從來就不是為了成為誰的實驗品!”她嘶聲喊道,每一個字都像在撕裂自己的喉嚨。
空間的扭曲驟然加劇。腳下地面猛地向一側傾斜,周言猝不及防,整個人被狠狠甩向墻壁,手中的槍脫手飛出,撞在金屬壁上發出脆響。韓墨也踉蹌著后退,勉強扶住一根尚未完全斷裂的金屬立柱,羅盤的紅光將他半張臉映得如同鬼魅。
陳教授站在相對穩定的區域中心,張開雙臂,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陶醉:“感受它!擁抱它!這才是時空本真的力量!無序中的新生!葉雙,別抗拒你的本能!”
“本能?”葉雙在劇烈搖晃的地面上艱難地穩住身體,她猛地扭頭看向陳教授,眼神銳利如刀,直直刺穿他狂熱的表象,“我的本能是救我的朋友!是阻止你這樣的瘋子!”她的目光掃過痛苦掙扎的周言,掃過竭力維持的韓墨,最后再次定格在陳教授臉上,“真相!我母親失蹤的真相!林薇被囚禁的真相!周言父親死去的真相!還有你——躲在所謂‘規則’背后,把所有人當實驗品的真相!”
她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仿佛要將這污濁混亂的空氣連同所有的憤怒和絕望一起吸入肺腑,再化為最后的燃料。一種決絕的平靜忽然籠罩了她,取代了之前的痛苦和掙扎。
“你的實驗,”葉雙的聲音不高,卻奇異地穿透了空間的尖嘯,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朵,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冰冷,“到此為止了。”
話音未落,葉雙猛地動了。她像一頭撲向獵物的雌豹,無視了腳下傾斜的地面和頭頂不斷墜落的危險,目標只有一個——那枚滾落在角落、沾著泥污的黃銅懷表!那是陳教授力量的節點,也是這混亂的源頭。
“攔住她!”陳教授臉上的陶醉瞬間被驚怒取代,他失聲尖叫。
韓墨瞳孔驟縮,似乎預感到了什么,厲聲喝道:“葉雙!別碰它!你會被徹底撕碎!”
周言剛從撞擊的眩暈中掙扎著爬起,只看到葉雙義無反顧撲向懷表的背影。
太遲了。
葉雙的指尖精準地、毫無遲疑地觸碰到了冰冷的黃銅表殼。
那一剎那,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也沒有炫目的光芒。只有一種無聲的、絕對的湮滅感,以葉雙觸碰懷表的指尖為中心,驟然擴散開來。她指尖凝聚的時空能量,不再是溫和的共鳴,而是壓抑到極致后最徹底的爆發,如同沉默的火山終于噴發。這股能量瞬間撕裂了懷表內部脆弱的時空結構,像一把燒紅的利刃狠狠捅進了時空節點最核心的傷口!
轟——!
整個時空監獄發出了最后一聲不堪重負的、絕望的哀鳴。不是巨響,而是一種空間本身被強行扯斷的、令人靈魂戰栗的撕裂聲。四周扭曲的金屬墻壁、崩裂的天花板、閃爍的燈光……所有構成“監獄”的實體,在這一刻如同被投入碎紙機的畫卷,瞬間被無形的力量撕扯、粉碎、化為齏粉般的流光。
空間本身,開始崩塌。
韓墨手中的羅盤指針在瘋狂旋轉中猛地一滯,隨即如同被磁石吸引,直直地、穩定地指向了唯一在湮滅風暴中依舊存在的實體——遠處那個浸泡著林薇的幽藍容器!紅光聚焦在容器表面,映照出其內部結構上瞬間亮起的、無數細密如蛛網的銀色紋路,仿佛某種被激活的古老法陣。
周言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掀飛,視野被混亂的光影碎片徹底吞噬,耳邊只剩下空間撕裂的恐怖尖嘯和葉雙身影在能量風暴中心瞬間模糊的殘像。
陳教授臉上的狂喜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的驚駭和一絲……深入骨髓的恐懼。他精心構筑的節點,他掌控一切的根基,正在他眼前被那個他視為關鍵實驗品的女人,以最慘烈的方式徹底摧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