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雙的雙臂被林薇下墜的力道拉扯得生疼,冰冷的濕氣透過布料直往骨頭里鉆。她死死抱著失去意識的摯友,兩人在失重的虛空中不受控制地旋轉下墜。韓墨和周言一左一右穩住她們,林薇的頭無力垂在葉雙肩頭,頸后那枚結構精密的銀色烙印清晰地暴露出來。
“接住她們!”韓墨低吼著調整姿態沖過來。周言收起槍迅速靠攏,兩人合力穩住林薇沉重的身體。
“這到底是什么?暗影同盟?”周言的聲音冰冷銳利,目光在林薇頸后和韓墨臉上來回掃視,猛地抓住韓墨手腕往上一擼,露出幾乎一模一樣的銀色紋路?!敖忉屒宄?!她身上怎么會有和你一樣的標記?”
韓墨用力抽回手,臉色鐵青。“放開!如果我和她一伙,剛才就不會阻止你開槍!”他指著林薇頸后,“這叫‘時空坐標’,是暗影同盟核心成員的生命印記,一旦激活就是最亮的信號燈。林薇不可能有這東西,除非她被替換了,或者成了容器!她剛才說的‘他們’……”
“他們是誰?時空管理局?暗影同盟?”周言緊追不放,槍口下垂但全身緊繃如獵豹,看向葉雙懷里的林薇,“或者……兩者都是?”
葉雙的心臟被無形的手攥緊。她低頭凝視那片幽冷的銀光,詭異的吸力讓她眩暈。視野猛地晃動模糊,無數破碎閃爍的光點硬生生塞進腦海——無邊幽暗虛空中,數不清的結構各異的銀色紋身如星辰懸浮,彼此以無形絲線相連,構成一張令人窒息的巨網?;祀s熟悉與恐懼的寒意瞬間攫住她。
“呃……”葉雙悶哼一聲身體晃動,險些抱不住林薇。劇烈的眩暈讓她眼前發黑。
“葉雙!”韓墨和周言同時出聲。
“沒……事?!比~雙咬緊牙關,額角滲出冷汗,將林薇抱得更緊。那些虛空星辰的畫面帶著毛骨悚然的暗示。“我不知道林薇身上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們’是誰。”她的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目光掃過兩人,“但我絕不會把她交出去。她是林薇,是我的朋友。在她親口說出真相前,誰也別想動她!”她直視周言,“周隊長,你信不過暗影同盟和時空管理局,現在能信的只有我們三個。林薇是唯一的線索!”
周言盯著葉雙眼中純粹的決心和深藏的恐懼,又看向韓墨。韓墨緩緩點頭:“葉雙說得對。烙印在她身上,‘他們’的目標就是她。交出去等于把線索遞給敵人。我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好?!敝苎猿聊虜D出這個字,眼神依舊銳利如刀,“暫時信你們。但最好沒有別的隱瞞。”他重新抬槍指向下方幽藍虛空,“現在怎么辦?總不能漂著等‘他們’來!”
韓墨低頭看手中羅盤。古樸的黃銅羅盤指針之前因能量湮滅靜止,此刻卻瘋狂旋轉!指針尖端泛起一絲微弱不穩定的紅光,如同風中殘燭,斜斜刺入側前方的虛空深處。指針搖擺不定,紅光時明時滅。
“有東西在靠近!”韓墨聲音陡然拔高,前所未有的緊張,死死盯著劇烈擺動的指針,“很強的干擾!不是單一目標!速度很快!方位……無法鎖定!”他猛地抬頭望去,臉色煞白。
幾乎同時,周言也察覺到了。不是聲音光影,而是純粹的壓力。如同深海潛游時龐大陰影無聲滑過。他全身汗毛倒豎,握槍的手指關節發白。
葉雙同樣感覺到。冰冷粘稠的惡意如實質潮水從四面八方涌來淹沒他們。帶著非人的審視感,仿佛無數雙冰冷眼睛穿透虛空鎖定他們。
下方幽暗虛空開始異變??臻g像水面無聲蕩漾開漣漪。漣漪中心光線詭異地扭曲折疊,幽藍底色被更深沉暗影侵蝕,仿佛有東西正撕開空間薄膜強行擠入。
死寂被打破。極低頻的、令人牙酸的嗡鳴如同巨獸沉睡的呼吸,由遠及近震蕩每一寸空間,震蕩他們的骨骼內臟。無形的壓力越來越沉重,每一次呼吸都異常艱難。
羅盤指針旋轉癲狂,紅光在瘋狂閃爍中驟然熄滅又猛地亮起,如同垂死掙扎的心跳。韓墨手指死死扣住羅盤邊緣,指節泛白。
周言把槍握得更緊,槍口隨著扭曲漣漪擴散微微移動,全身肌肉繃緊到極限。
葉雙抱緊林薇,冰冷觸感傳來。她看著那不斷擴大、光線扭曲的空間漣漪,聽著越來越近越來越響的深淵嗡鳴。嗡鳴如同沉重鼓點敲打神經,讓她頭暈目眩幾乎站立不穩。冰冷恐懼順著脊椎爬升扼住喉嚨。
“下面!”周言低吼,槍口猛地指向漣漪中心。那里不再是單純的光線扭曲,一團粘稠、蠕動著的暗影正從折疊的空間里緩慢“滲出”。它沒有固定形態,邊緣模糊,像一團濃得化不開的墨汁,又像無數細小的黑色活物在瘋狂攢動,不斷吞噬著周圍幽藍的虛空。嗡鳴聲正是從它內部傳來,每一聲都讓周圍的空氣(如果存在的話)產生肉眼可見的波動。
“那是什么鬼東西?!”周言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他從未見過如此違反常理的景象。
“虛空蠕蟲……時空亂流的具象化產物!”韓墨的聲音緊繃得發顫,死死盯著羅盤上狂跳的指針,“它們以時空能量為食,被林薇頸后激活的坐標吸引過來了!這東西會撕碎碰到的一切!”
仿佛印證他的話,那團蠕動的暗影突然加速,如同離弦之箭,拖拽著身后扭曲的光線尾跡,朝著他們四人猛撲過來!速度之快,遠超周言反應!
“躲開!”韓墨厲聲警告,同時猛推葉雙和周言。
周言下意識扣動扳機?!芭?!砰!砰!”三聲槍響在死寂虛空中異常刺耳。子彈瞬間沒入那團蠕動的暗影,如同泥牛入海,連一絲漣漪都未激起。暗影毫無阻滯,帶著吞噬一切的兇戾氣息撲面而至!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
葉雙腦中一片空白,本能地將林薇緊緊護在懷里,背對著撲來的暗影。她甚至能感覺到那股陰冷、充滿惡意的氣息已經觸到后背的汗毛!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
嗡!
一股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動驟然從韓墨身上爆發!他手中那瘋狂旋轉的羅盤在巨大的壓力下猛地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哀鳴,“咔嚓”一聲脆響,黃銅外殼連同內部的精密結構瞬間炸裂!
無數碎片如同鋒利的刀刃四散飛濺。其中一片尖銳的銅片,帶著巨大的動能,“噗嗤”一聲深深劃破了韓墨伸出的手掌。鮮血立刻涌出。
然而,詭異的一幕發生了。那些滾燙的鮮血并未像常理那樣飄散或滴落,而是在脫離韓墨手掌的瞬間,仿佛受到了虛空中某種無形力場的牽引,驟然懸停在半空!
一滴、兩滴……鮮紅的血珠在幽藍的背景下異常醒目。緊接著,更令人震驚的變化出現了——每一滴懸停的鮮血,其表面竟如同被無形的刻刀雕琢,飛快地凝結、變形,眨眼間凝成了一個個極其微小、結構復雜而規整的暗紅色符文!這些符文散發著微弱的、卻與周圍虛空格格不入的能量波動,如同在死水中投入了一顆石子。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那撲到眼前的虛空蠕蟲猛地一滯!它那不斷蠕動、吞噬的形態似乎出現了極其短暫的混亂,仿佛那些憑空出現的、由鮮血凝成的符文對它產生了某種本能的干擾或吸引力。
就是這微不足道的、不足一秒的遲滯!
“葉雙!看中心!”韓墨不顧手掌血流如注,嘶聲大喊,另一只手指向那仍在擴散的漣漪中心,“那里!只有那里能干擾它們!”
葉雙在韓墨喊出聲的同時,目光已經死死鎖定了漣漪中心。那扭曲的光影深處,隨著漣漪的擴散,突然浮現出無數道細密的、閃爍著冰冷銀光的紋路!這些紋路并非雜亂無章,它們相互交織、勾連,形成一片極其復雜、不斷變幻的幾何圖形網絡,如同某種龐大機械內部精密運轉的電路板。
就在看到這片銀色紋路的瞬間,葉雙的瞳孔驟然收縮!一股強烈的沖擊感直沖腦海!這畫面……與她剛才眩暈時被強行塞入腦海的、那布滿整個虛空的、由無數銀色星辰(坐標)構成的巨網畫面,完美地重疊在了一起!眼前這漣漪中心浮現的,正是那龐大網絡的一個節點,或者說,是一個微縮的投影!
“別碰它!”韓墨的警告帶著撕裂般的焦急,“那是時空坐標網絡的核心節點!強行接觸會被吸進去或者直接分解!”
葉雙聽到了韓墨的警告,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心上。她看著懷中林薇蒼白冰冷的臉,感受著頸后那枚烙印傳來的、越來越灼熱的溫度;她看著韓墨血流不止的手掌和那些懸浮的、由鮮血凝成的詭異符文;她看著周言面對無效槍械和未知怪物時緊繃卻依然擋在前方的側影;她更感受到身后那虛空蠕蟲短暫的遲滯即將結束,那令人窒息的死亡氣息重新凝聚、更兇猛地撲來!
時間仿佛被拉長,每一個念頭都無比清晰。恐懼如冰水灌頂,但另一種更強烈的沖動壓倒了它——那是對真相的渴望,對保護同伴的責任,以及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對那片銀色網絡的奇異共鳴。
躲開?等待被吞噬?還是……抓住這唯一的、詭異的、來自漣漪中心的“生機”?
電光火石間,葉雙做出了選擇。她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光芒,抱著林薇的手臂沒有絲毫放松,身體卻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猛地迎著那重新撲來的虛空蠕蟲,不退反進!她空出的那只手,帶著一種義無反顧的決然,直接伸向了那不斷扭曲、閃爍著致命銀光的漣漪中心!
“葉雙!!!”韓墨和周言的驚吼同時響起,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
葉雙的手指,在兩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觸碰到了那片冰冷、粘稠、如同活物般律動著的漣漪中心!
轟!??!
仿佛一顆炸彈在意識深處引爆!無法形容的強光瞬間吞噬了葉雙的全部視野!沒有聲音,沒有觸感,只有純粹到極致的、撕裂一切的白!她的思維、她的感官、甚至她的存在感,都在這一剎那被徹底淹沒、剝離!
與此同時,她懷中的林薇身體猛地一僵!頸后那枚銀色的烙印,如同被投入熔爐的烙鐵,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欲盲的熾烈銀光!這光芒如此強烈,瞬間穿透了葉雙的身體,甚至壓過了她觸碰漣漪中心引發的強光,如同在虛空中點燃了一顆小型的銀色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