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爆炸聲和能量沖擊波漸漸平息,測試殿內一片狼藉。晶瑩的水晶碎片鋪滿了地面,在迷離的光線下反射著刺眼的光芒,如同散落一地的星辰殘骸。空氣中彌漫著精純能量逸散后的焦灼感和冰冷的粉塵氣息。
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場地中央那個單膝跪地的赤紅身影上。云灼低著頭,赤金色的馬尾有些散亂,幾縷發絲垂落頰邊,熔金般的光澤此刻顯得有些黯淡。她急促地喘息著,手腕上的流銀細鏈緊緊貼著肌膚,死寂一片,再無半分之前的狂暴,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她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而來的目光,有震驚,有恐懼,更有莫長老那幾乎要化為實質的冰冷怒意和忌憚。
“司珩!”莫長老的聲音打破了死寂,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和嚴厲,“你親眼所見!這已非簡單的力量失控!測意水晶乃萬象院重寶,凝聚數代人心血,竟被她…被這來歷不明的兇器徹底毀去!其體內蘊藏的狂暴之意,根本就是禍亂之源!天工城絕不能容此等危險存在!”
他身后的執事們雖心有余悸,也紛紛附和:
“莫長老所言極是!此女太過危險!”
“今日毀的是水晶,明日若失控,毀的便是天工城基業!”
“必須嚴加看管,或…或驅逐出去!”
驅逐?云灼猛地抬起頭,熔金的眼眸里閃過一絲屈辱和倔強。她并非有意破壞!是那水晶…是流銀…她自己也控制不住!她下意識地看向司珩,那個帶她來到這里,又在她失控時強行壓制了流銀的男人。
司珩靜靜地站在那里,靛青長衫在能量余波中微微拂動,玉簪束起的星夜灰長發紋絲不亂。他淵海藍的眼眸掃過滿目瘡痍的殿堂,最后落在云灼身上。那眼神深邃難辨,不再是之前的清冷疏離,而是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審視和凝重。他沒有立刻回應莫長老的質問,仿佛在衡量著什么。
片刻的死寂后,司珩終于開口,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正因她力量危險,潛力巨大,才更不能放任自流,或簡單驅逐。驅逐,只會讓她落入噬魂教之手,或被自身力量反噬毀滅,屆時造成的危害,恐遠超今日。”
他向前一步,無形的氣場散開,淵海藍的眼眸直視莫長老:“莫長老的顧慮我明白。水晶損毀,損失由我萬象院一力承擔。至于云灼……”他頓了頓,目光再次落在云灼倔強的臉上,“我將親自監管,收為親傳弟子,引其入正途。若她日后再生禍端,或證實其心性不可控,一切后果,由我司珩全權負責,自當按城規嚴懲不貸,絕不姑息!”
“親傳弟子?!”此言一出,不僅莫長老等人再次震驚,連江浸月(她因為擔心也偷偷跟來了,躲在殿外柱子后)都捂住了嘴,滿眼不可思議。司珩大人竟然要收這個剛剛炸了測意水晶的危險人物為唯一的親傳弟子?!
莫長老臉色鐵青:“司珩!你這是在玩火!萬象院導師的身份不是兒戲!收徒更非兒戲!你如何保證她能控制那兇器?如何保證她不會再次失控?萬一……”
“沒有萬一。”司珩打斷他,語氣斬釘截鐵,“我既敢收,便有把握。若連一個弟子都引導不了,司珩枉為萬象院導師。”他話語中的自信和強大的氣場,讓莫長老一時語塞。
最終,在司珩的堅持和其強大的身份地位壓制下,莫長老只能強壓怒火,冷哼一聲:“好!司珩,記住你今日之言!此女便交由你看管!若再有任何差池,休怪老夫不講情面!”說罷,拂袖而去,留下幾位執事面面相覷,最終也無奈地開始收拾殘局。
一場風波,暫時以司珩的強硬擔保而平息。
云灼被司珩帶回了他那座孤懸云海的峰頂別院。這一次,她感覺這里更像一座華麗的囚籠。司珩將她安置在那間清冷的石屋,語氣恢復了平日的清冷,甚至更添幾分嚴厲:
“從今日起,未經允許,不得離開此峰范圍。每日卯時初刻,至靜思臺冥想兩個時辰。辰時,至練武場進行基礎控物訓練,我會親自監督。其余時間,研讀《形意初解》與《靜心訣》,不得懈怠。”
他將兩本薄薄的、卻仿佛承載著千鈞之重的古籍放在云灼面前的石桌上。
云灼看著那兩本書,又看向司珩。他淵海藍的眼眸里沒有了之前的復雜審視,只剩下純粹的、不容置疑的導師威嚴。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想辯解水晶的事不是她全責,想問他為什么要頂著那么大的壓力收下她這個“麻煩”,但最終,所有的疑問都化作了沉默。她只是倔強地抿緊了唇。
司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再多言,轉身離開了石屋。
門被關上,隔絕了外界的光線和聲音。石屋內一片寂靜,只有窗外云海翻騰的微響。云灼走到窗邊,看著下方無垠的云海和遠處懸浮在空中的天工城瑰麗剪影。手腕上的流銀細鏈冰涼一片。前路茫茫,荊棘遍布。她不再是黑石鎮那個可以肆意揮灑力量、快意恩仇的孤女,而是天工城萬象院最年輕、也最危險導師座下唯一的囚徒弟子。
她的路,才剛剛開始,卻已如履薄冰。司珩那句“引其入正途”的承諾,是枷鎖,還是唯一的救贖?她握緊了拳,熔金的眼眸中,不甘與倔強的火焰,在沉寂中悄然復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