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的微光艱難地穿透厚重的云層,給死寂的森林邊緣投下些許慘淡的亮色。廢棄的石屋內,氣氛凝重而緊迫。
云灼依舊昏迷著,躺在干草鋪成的簡易床鋪上。江浸月已經為她重新包扎好傷口,換上了干凈的備用衣物。她的臉色依舊蒼白,但呼吸綿長平穩了許多。最令人心安的是她腕間的流銀,那溫潤的赤金色澤穩定地流淌著,如同沉睡火山深處涌動的熔巖,蘊含著內斂而強大的生命力。它甚至無意識地在她裸露的皮膚上形成了一層極淡的光暈薄膜,隔絕著外界可能的污穢侵擾。
司珩站在門邊,淵海藍的眼眸如同最精準的羅盤,掃視著林間的每一處陰影。服下的丹藥暫時壓制了反噬,但過度消耗帶來的虛弱感如同跗骨之蛆,讓他運轉力量時經脈隱隱作痛。星夜灰的發絲在晨光下,失去了往日的深邃光澤,透出一種淡淡的灰敗感。
“導師,傷員和能帶走的平民都已安置在‘巡天眼’上了。”江浸月低聲匯報,她的聲音帶著一夜未眠的沙啞,但眼神堅定,“隨時可以出發。”她口中的“巡天眼”,是他們此行乘坐的小型飛舟,此刻正隱蔽地停泊在石屋后方一片稍顯開闊的林間空地上。
司珩微微頷首,目光最后落在昏迷的云灼身上。“帶上她,走。”
他親自俯身,動作輕緩卻不容置疑地將云灼再次橫抱起來。少女的身體依舊很輕,蜷縮在他懷中,赤金色的長發垂落,幾縷發絲拂過他的下頜,帶著一絲微弱的暖意。這暖意源自她體內那新生的熔金之意,微弱卻頑強。
一行人迅速而無聲地撤出石屋,登上停泊的巡天眼。梭體狹長,線條流暢,表面銘刻著天工城特有的符文。此刻梭內擠滿了人,有受傷的天工城弟子,有被救下卻因被抽取“意”而精神萎靡或呆滯的平民,空氣中彌漫著傷痛、恐懼和劫后余生的茫然氣息。
司珩將云灼安置在梭體最內側一個相對平穩的位置,由江浸月看護。他自己則坐在靠近艙門的位置,閉目調息,判世筆靜靜懸浮在他膝上,筆尖流淌著微不可察的銀色光暈,如同無形的觸角,警惕地感知著梭體周圍的一切能量波動。
“升空,全速返航天工城。”司珩下令,聲音平靜無波。
巡天眼發出低沉的嗡鳴,符文亮起,緩緩升離地面,隨即化作一道淡青色的流光,刺破林間的薄霧,向著高空云層之上的天工城方向疾馳而去。
梭體在高速飛行中微微震顫。艙內的氣氛壓抑而緊張。經歷了千燈宴的噩夢,每個人都如同驚弓之鳥。一些受傷的弟子忍不住低聲呻吟,被抽走“意”的平民則目光空洞地望著艙壁。
江浸月守在云灼身邊,不時查看她的脈搏和傷口情況,又擔憂地看向前方閉目調息的司珩。她能感覺到導師的氣息遠不如平日那般淵深似海,反而帶著一種外強中干的虛弱感。強行爆發和本源精血的損耗,絕非幾顆丹藥就能輕易彌補的。
時間在緊張的沉默中流逝。流云梭已經飛越了廣袤的平原,下方是蜿蜒的河流和散落的城鎮。
突然!
閉目中的司珩猛地睜開雙眼!淵海藍的瞳孔驟然收縮!
幾乎在同一時間,負責操控飛舟的弟子驚恐地喊道:“不好!前方有能量亂流!像是……像是空間陷阱!”
只見巡天眼前方的云層,詭異地扭曲起來,如同被無形的大手揉捏,形成一個巨大的、散發著不穩定幽綠光芒的漩渦!強烈的吸力傳來,飛舟劇烈顛簸,符文光芒瘋狂閃爍,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噬魂教!”江浸月臉色煞白,失聲叫道。
“哼,陰魂不散!”司珩冷哼一聲,眼中寒芒乍現。他瞬間起身,判世筆已握在手中。果然來了!赤魘絕不會輕易放棄,尤其是在云灼身上出現了那不可思議的“意之覺醒”之后!這空間陷阱,顯然是早有預謀的截殺!
巡天眼被強大的吸力拉扯著,失控般沖向那幽綠的漩渦中心!艙內一片驚叫!
司珩一步踏出,擋在艙門之前,星夜灰發在狂暴的氣流中狂舞。他無視自身的虛弱,判世筆在虛空中急速勾勒!銀藍色的符文如同星辰般亮起,瞬間在梭體前方構建出一面巨大的、流轉著規則紋路的菱形光盾!
“穩住飛舟!準備沖擊!”他的聲音穿透混亂,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決絕。他必須為飛舟爭取脫離陷阱的時間!
就在菱形光盾與幽綠漩渦猛烈碰撞,爆發出刺目光芒和能量亂流的瞬間,誰也沒有注意到,躺在梭體最內側的云灼,那緊閉的眼睫,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仿佛感應到了外界的劇烈能量沖擊和那熟悉的、帶著守護意志的星意波動,她體內那緩緩流淌的熔金之意,也隨之加速流轉起來,赤金的光暈在體表微微閃爍。
歸途,暗流洶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