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到第七日，遠遠望見一片陸地。岸邊沒有碼頭，只有茂密的蘆葦蕩，風一吹，綠浪翻涌，像在藏著什么秘密。陳玄風把船停在蘆葦深處，牽著團子往內(nèi)陸走，竹筐里的“寵物”們格外安靜——白貓豎著耳朵，紅嘴鳥縮起翅膀，連草帽上的小烏龜都把腦袋縮進了殼里。
“不對勁。”陳玄風蹲下身，撥開腳邊的草，“你看這腳印，亂七八糟的，像是有人慌慌張張跑過。”
團子也跟著看，泥土里混雜著破碎的布條，還有幾滴早已干涸的深色痕跡，像血。她腕間的小綠蛇忽然動了動，腦袋朝著西北方向探了探。
“那邊有村子。”陳玄風順著蛇頭的方向望去，隱約能看見幾縷炊煙，只是那煙飄得歪歪扭扭，不像正常人家做飯的樣子。
越往前走，空氣里的味道越怪，除了草木香，還混著點焦糊味，像是東西燒過之后的氣息。紅嘴鳥突然在團子肩頭叫了兩聲，聲音急促，帶著不安。
“快到了。”陳玄風加快腳步，撥開最后一片灌木叢。
眼前的景象讓團子倒吸一口涼氣。
那是個不算小的村子，土坯墻歪歪扭扭倒了大半，屋頂?shù)拿┎荼粺媒购冢瑤组g屋子還冒著青煙。路上空無一人，只有幾只烏鴉落在斷墻上，“呱呱”地叫著，聽得人心頭發(fā)緊。
“人呢？”團子的聲音有點抖，她懷里的白貓豎起了尾巴，喉嚨里發(fā)出低低的嗚咽。
他們往前走了幾步，忽然聽見一陣壓抑的哭聲，從村尾那間還算完好的土屋里傳出來。陳玄風示意團子站在原地，自己則悄悄靠近窗戶，往里望了望。
“是個老婆婆。”他回來低聲說，“好像就她一個人。”
團子推開門，土屋里光線很暗，一個白發(fā)老婆婆正坐在灶臺前，背對著門，肩膀一抽一抽的，手邊放著個破碗，里面空空的。
“婆婆。”團子輕輕喊了一聲。
老婆婆猛地回頭，眼里布滿血絲，看見他們，先是嚇了一跳，隨即又埋下頭，哭聲更大了：“你們……你們是來抓我的嗎？”
“我們不是壞人。”陳玄風把竹筐放在地上，“這村子里出什么事了？其他人呢？”
老婆婆抹了把眼淚，哽咽著說：“前天……前天來了群穿黑衣服的人，騎著馬，兇得很。他們說要找什么‘青玉龍佩’，沒找到，就把村里的壯丁都抓走了，說找不到就不放人……”
“青玉龍佩？”團子心里一動，這不是青龍神器嗎？她腕間的小綠蛇也輕輕蹭了蹭她的皮膚。
“他們還燒房子，搶糧食。”老婆婆指著門外，“我兒子被他們打暈了，我把他藏在柴房的地窖里，才沒被抓走……可這日子，怎么過啊……”
陳玄風蹲下身，從竹筐里掏出塊米糕，遞給老婆婆：“先吃點東西。那些人往哪邊走了？”
“往北邊的黑風山去了。”老婆婆接過米糕，卻沒吃，只是緊緊攥著，“說三日后再回來，要是還找不到玉佩，就把村子全燒了……”
團子摸了摸懷里的白貓，白貓的爪子輕輕搭在她的手背上，像是在安慰她。她忽然想起四象神器的模樣，青龍神器是青玉龍佩，能喚風雨。難道那些黑衣人也在找神器？
“婆婆，您見過青玉龍佩嗎？”她輕聲問。
老婆婆搖搖頭：“沒見過。村里老人說，幾十年前倒是出過件怪事，村東頭的老井里總往外冒青煙，有人說井底下藏著寶貝，可沒人敢下去……”
話音未落，屋外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還夾雜著粗暴的呵斥聲。老婆婆臉色一白，慌忙站起來：“是他們回來了！快躲起來！”
陳玄風一把將團子拉到柴房，掀開墻角的木板，露出個黑漆漆的地窖口：“下去！”
團子鉆進地窖，剛要把木板蓋上，卻看見紅嘴鳥從她肩頭飛起，撲棱棱往村外飛去；白貓?zhí)滤南ドw，溜出門縫，往相反的方向跑；草帽上的小烏龜被陳玄風塞進懷里；只有小綠蛇依舊盤在她手腕上，一動不動。
“它們……”團子剛想問，木板就被輕輕蓋上了。
地窖里一片漆黑，只能聽見上面的腳步聲和砸門聲。有人在吼叫，有人在翻東西，還有老婆婆的哭求聲。團子緊緊攥著拳頭，腕間的小綠蛇忽然動了，冰涼的身體貼著她的皮膚，卻奇異地讓人安心。
不知過了多久，上面的聲音漸漸遠去。又過了好一會兒，木板被掀開，陳玄風探進頭來，臉色凝重：“走了。”
團子爬出來，看見老婆婆坐在地上哭，屋子里被翻得亂七八糟。紅嘴鳥不知何時飛了回來，落在她肩頭，嘴里銜著根黑色的布條，上面繡著個歪歪扭扭的骷髏頭。
“是黑風寨的人。”陳玄風認出了布條，“一群山匪，怎么會突然找起神器來？”
團子沒說話，只是望著北邊黑風山的方向。那里云霧繚繞，看著就陰森森的。她知道，不能讓那些人傷害老婆婆和村民，更不能讓他們搶走神器。
“爺爺，我們?nèi)ズ陲L山。”她抬起頭，眼里沒有了之前的迷茫，只有清亮的堅定。
陳玄風看著她，又看了看她腕間的小綠蛇，還有肩頭的紅嘴鳥，點了點頭：“好。”
老婆婆這才反應過來，拉住團子的手：“娃啊，別去，那些人殺人不眨眼的……”
“婆婆放心。”團子給她塞了些干糧，“我們會想辦法的。”
離開村子時，夕陽把斷墻的影子拉得很長。團子回頭望了望，忽然覺得，尋找神器的路，好像和她“不想看誰受傷”的念頭，慢慢重合到了一起。
紅嘴鳥在前面帶路，白貓不知從哪跑了回來，跟在她腳邊。手腕上的小綠蛇輕輕昂起頭，朝著黑風山的方向。
這一次，她不再是迷茫地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