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妖鏡的金光穿透濃霧的瞬間,蘇瑤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三百年前的畫面。
那是玄清觀被大火吞噬的夜晚,她被趙宏按在藏經閣的門檻上,桃木劍穿透胸膛的劇痛如此清晰。鼻尖似乎還縈繞著松油燃燒的焦糊味,耳邊是師弟們臨死前的慘叫,還有趙宏那令人齒冷的笑聲:“師姐,你的《玄清秘錄》,以后就是我的了!”
“啊——”
蘇瑤猛地握緊照妖鏡,鏡面的棱角深深嵌進掌心,鮮血順著鏡緣滴落,在月光下綻開一朵朵小紅花。前世的仇恨如巖漿般在血管里翻涌,一股從未有過的力量從丹田升起,順著經脈流遍四肢百骸。
露臺上的金光驟然暴漲,原本只能照亮十丈范圍的光束,此刻竟如探照燈般刺破夜空,將看守所的屋頂照得如同白晝。
禁閉室里的趙宏正念到咒語的關鍵處,突然被這股力量震得氣血翻涌,喉嚨里涌上一股腥甜。他難以置信地看向窗外——蘇瑤身上散發出的氣場,竟比三百年前強盛了十倍不止。
“不可能……你明明已經死了……”趙宏捂著胸口后退,撞到墻角的陶罐碎片,腳下一滑摔在地上。那些從冰霜中爬出來的鬼影失去控制,開始瘋狂撕咬他的手臂。
劇痛中,趙宏的記憶也被拉回那個血色夜晚。他想起蘇瑤臨死前的眼神,那樣冰冷,那樣決絕,像淬了毒的冰棱,三百年間無數次出現在他的噩夢里。
“是你……真的是你……”趙宏突然明白,眼前的蘇瑤根本不是什么轉世,而是帶著三百年怨恨歸來的復仇者。
他掙扎著爬起來,從懷里掏出一枚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著扭曲的骷髏頭——這是邪教的信物,能暫時召喚厲鬼上身。
“既然你非要報仇,那我們就同歸于盡!”趙宏將令牌按在眉心,口中念誦起獻祭咒語。他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干癟,頭發瞬間花白,整個人像被抽走了精氣的木偶。
隨著咒語聲,那些撕咬他的鬼影突然停下動作,齊齊轉向窗外,發出尖銳的嘶鳴。它們的身體開始膨脹,原本模糊的輪廓變得清晰——正是三百年前被趙宏殺害的玄清觀弟子!
“用你們師姐的血來祭奠吧!”趙宏指著窗外,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厲鬼們如潮水般涌向金光,露臺上的蘇瑤突然感到一陣窒息。她看到為首的那個厲鬼,正是當年為了保護她而被打斷雙腿的小師弟,他空洞的眼眶里流著血淚,伸著腐爛的手朝自己撲來。
“師弟,醒醒!”蘇瑤的聲音帶著哽咽,“我是師姐啊!”
她猛地咬破舌尖,將精血噴在照妖鏡上,同時結出玄清觀的“往生印”:“塵歸塵,土歸土,怨氣散,魂魄安——去輪回吧!”
金光中突然浮現出無數蓮花虛影,溫柔地包裹住那些厲鬼。小師弟的鬼影在蓮花中漸漸平靜,對著蘇瑤深深一拜,化作點點熒光消散在空氣中。其他厲鬼也紛紛放下執念,隨著金光升入夜空。
“不!我的厲鬼!”趙宏發出絕望的嘶吼。他失去了最后的依仗,身體像被戳破的氣球般迅速萎縮,皮膚褶皺如樹皮,眼中的瘋狂被徹骨的恐懼取代。
蘇瑤握著照妖鏡一步步向前,每走一步,腳下就綻開一朵金色的蓮花。前世的畫面在她眼前飛速閃過:初入玄清觀時師父為她束發的溫柔,與師弟們在桃花樹下練劍的歡笑,還有藏經閣里那些批注滿頁的古籍……
這些溫暖的記憶化作更強大的力量,注入照妖鏡中。鏡面射出的光束突然分裂成無數道,如流星雨般砸向禁閉室。
“趙宏,三百年前你欠我們玄清觀七十二條人命,今天該還了!”
蘇瑤的聲音穿透云層,帶著三百年的風霜與決絕。她抬起手,隔空對著趙宏的方向虛握——這是玄清觀的“鎖靈術”,能將惡人的魂魄永遠禁錮在枉死之地。
禁閉室里的趙宏突然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他感覺自己的魂魄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從七竅中強行拖拽。那些被他殘害的冤魂化作鎖鏈,將他的魂魄纏繞捆綁,拖向無盡的黑暗。
“我不甘心——”
趙宏的最后一聲嘶吼卡在喉嚨里,身體像泄了氣的皮囊般癱軟在地,徹底沒了聲息。只有那枚黑色令牌滾落在地,被金光燒成了灰燼。
濃霧徹底散去,露出繁星滿天的夜空。蘇瑤站在露臺邊緣,照妖鏡的金光漸漸收斂,變回巴掌大的銅鏡。她低頭看向掌心的傷口,那里正滲出鮮紅的血珠,滴落在城市的霓虹里。
林宇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結束了。”
蘇瑤轉過頭,眼中還殘留著未散的淚光,卻帶著釋然的笑意:“結束了。”
三百年的仇恨,七十二條人命的冤屈,終于在今夜得以昭雪。她仿佛看到師父和師弟們的身影在星空中對她微笑,那些纏繞了無數個日夜的夢魘,終于煙消云散。
林宇從口袋里掏出紗布,輕輕包裹住她流血的手掌。月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將血跡映成了淡淡的金色。
“以后,我們都好好的。”林宇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蘇瑤點了點頭,將照妖鏡小心翼翼地放回布包。她知道,前世的恩怨雖了,但今生的路才剛剛開始。那些失去的時光無法重來,但眼前的溫暖與希望,值得她用一生去守護。
天邊的啟明星悄然升起,為這場跨越三百年的對決,畫上了圓滿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