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逼近,兩步一停,節奏詭異。
蘇渺單膝跪地,左臂像是被烙鐵貼著皮肉游走,灰斑蔓延至指尖,青氣如藤蔓纏繞。她沒抬頭,只將那張沾了濕泥的紙條死死攥在掌心,指節發白。墨玄一把拽起她,動作干脆利落,沒多問一句,直接將人拖進巷角一處破敗茶寮后墻的暗門。
門在身后“咔”地合上,密室燈芯剛點著,火苗一跳。
“驅炁香。”蘇渺咬牙,聲音發顫,“快。”
墨玄沒廢話,從工具袋里取出三根細香,插進銅爐點燃。青煙裊裊升起,帶著苦澀的藥味。蘇渺盤膝坐下,呼吸放慢,一寸寸壓下體內翻涌的灼痛。她閉眼,啟動微觀時空感知,視野里空氣微微扭曲,幾縷殘留的黑色炁絲正順著墻縫往內滲,像是毒蛇探頭。
她指尖輕點地面,時砂之痕微震,一道極短的“時間凝滯”掃過香爐——那幾縷炁絲瞬間停滯半息,隨即被香煙沖散。
“你還能用?”墨玄皺眉。
“能用就別廢話。”她睜開眼,從懷里掏出一個青銅小盒,“這玩意兒,是你師父給的?”
墨玄瞳孔一縮。
盒子表面無鎖無孔,通體刻著螺旋紋路,七個凹點均勻分布,像是某種星圖。他接過盒子,指尖撫過紋路,低聲:“我師父死前托人送來,說‘見鎖紋者,可啟’。我以為是瘋話,直到你拿出那張紙條。”
“鎖紋是鑰匙,不是暗號。”蘇渺冷笑,“你師父等的人,是我。”
她伸手,將盒子拿回,放在燈下。燈光映著螺旋紋,竟泛出一絲極淡的金光,轉瞬即逝。
“這紋路……和古墓里那道石門的‘時瞳’紋同源。”她瞇眼,“但更復雜,是‘時瞳’的變體——叫‘影鑰’。”
墨玄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血認的。”她扯開袖口,露出左臂灰斑,“昨晚那滴血落在‘時瞳’紋上,它響了。現在這盒子,也在震。”
她將手覆上盒面,閉眼,微觀時空感知全開。
視野里,七個凹點之間浮現出極細微的時空褶皺,像是空間被折疊后留下的折痕。這是典型的“空間置換”機關,靠炁脈共振觸發,一旦節奏錯亂,內部結構會永久鎖死。
“不是按順序,是按頻率。”她睜開眼,“像心跳。”
墨玄立刻從工具袋取出一枚銅制測脈儀,貼在自己腕上,記錄心跳節奏。他報出數字,蘇渺卻搖頭:“不對,太慢。得是古墓那種——地下炁脈的跳動頻率。”
她閉眼,回憶起穿越那夜,石門開啟前,地面傳來的震動。三長兩短,間隔微妙。
“試試這個。”她敲擊桌面,節奏如鼓點。
墨玄眼神一亮,立刻用指尖輕敲七個凹點,力度精準如鐘擺。敲到第五點時,盒體“咔”地一震,螺旋紋開始逆向旋轉,金光從縫隙中滲出。
“成了?”墨玄屏息。
“還沒。”蘇渺按住盒蓋,“最后一道是‘活鎖’——得有人血引。”
她割破指尖,血珠滴落。
盒蓋“啪”地彈開。
內里沒有金銀,只有一卷非紙非帛的殘圖,泛著冷光,像是用冰織成。圖上墨跡幽綠,隱隱流動,七個點位呈北斗排列,中心一點微微發燙。
蘇渺伸手觸碰,指尖剛碰到圖面,左臂灰斑猛然一跳,青氣順著血管爬升,整條手臂像是被凍住又燒透。
她“呃”了一聲,猛地抽手,冷汗滑落。
“怎么了?”墨玄扶住她。
“它……認我。”她喘息,“圖里的能量,和我體內的‘時砂之痕’在共鳴。這不是地圖,是‘喚醒序列’——集齊七點,就能激活某種時空結構。”
墨玄盯著殘圖,臉色變了:“北斗七點……大淵工部最后的‘時律司’項目,叫‘七星引路’。傳說能打開‘歸途之門’。”
“歸途?”蘇渺冷笑,“我娘十年前闖觀星臺,就是為了這扇門?”
墨玄沒接話,只取出銅鏡,將殘圖影子投在墻上,避開直視。蝕炁墨跡在鏡中扭曲,卻顯出一行小篆:“紋啟七鑰,影歸九幽。”
“九幽?”蘇渺瞇眼,“這詞在哪聽過。”
“守陵族的禁地。”墨玄低聲道,“但那地方,早塌了。”
“塌了也能修。”她盯著圖中中心點,忽然一怔,“等等……這頻率。”
她閉眼,僅用時空感知“觸摸”圖中能量流向。那一點的波動,竟和她穿越時感應到的“時砂”晶體完全一致。
“這不是終點。”她睜眼,“是起點。誰集齊七點,誰就能重啟一次‘時砂’爆發——就像我那次。”
墨玄臉色發白:“你是說,蝕炁教想復制你的穿越?”
“不。”她搖頭,“他們是想用七點能量,打開‘門’,然后……把什么東西放進來。”
密室忽然一靜。
殘圖在桌上泛著冷光,七個點位微微脈動,像是呼吸。
蘇渺左臂的灰斑又開始爬升,青氣已蔓延至手背,指尖發麻。她咬牙,試圖壓制,但頭痛如針扎,眼前閃過一瞬畫面——殘圖某點上,站著一個穿現代風衣的女人,側影熟悉得讓她心顫。
“媽……?”她喃喃。
“你看到什么?”墨玄問。
“幻覺。”她閉眼,“蝕炁在啃我腦子。”
“你得停。”墨玄按住她肩膀,“再用感知,你眼珠都會裂。”
“裂了也得看。”她甩開他,抓起殘圖,“這圖出現得太巧。我們剛放出‘鎖紋’消息,‘聽風網’就來了——說明這盒子是餌,而放餌的人,知道‘鎖紋’的意義。”
墨玄沉默。
“你師父為什么等了十年?”她盯著他,“為什么非得是‘見鎖紋者’?你到底還藏了什么?”
墨玄緩緩從盒底取出一塊碎玉,玉上刻著半枚鎖紋,缺口處光滑,像是被精心打磨過。
“我師父死前說,‘影中人’會來。”他聲音低沉,“她說你娘,是第一個‘承印者’。而你……是‘子砂’。”
蘇渺盯著那半枚鎖紋,袖中布條里的殘紋突然發燙。
“你師父見過我娘?”
“不止。”墨玄抬眼,“她救過她。在工部覆滅那夜。”
蘇渺呼吸一滯。
“你娘逃出來時,懷里抱著你,還有一塊完整的鎖紋玉。她把玉掰成兩半,一半給了師父,一半……帶走了。”
他將碎玉推向她:“師父說,‘若玉合,門開’。”
蘇渺沒接,只盯著殘圖。圖中北斗第七點,忽然閃了一下,像是回應。
她左臂灰斑驟然跳動,青氣順著血管沖向心口,她悶哼一聲,單手撐桌,指節發白。
“你撐不住了。”墨玄收起殘圖,塞進鐵匣,“先歇。”
“歇?”她冷笑,“他們等的就是我歇。我一停,蝕炁就吞我,門就永遠關了。”
“那你打算怎么辦?帶著這身傷去闖七星?”墨玄聲音冷下來,“你連站都快站不穩。”
“我不用站。”她直起身,眼神銳利,“我用腦子。這圖是鑰匙,但鑰匙也分真假——誰能保證,這不是蝕炁教設的局?”
“那你懷疑誰?”
“不是懷疑。”她盯著他,“是確認。你師父十年前就等著我,你卻一直裝不知道。你早認出我了,對不對?”
墨玄沒否認。
“你放出‘收殘卷’的消息,不是為了引蛇出洞。”她逼近一步,“是為了引我。你師父的盒子,根本不是意外出現的。”
密室燈芯忽然一跳,鐵匣里的殘圖透出一絲綠光。
蘇渺左臂青氣暴漲,整條手臂像是被凍住,指尖發黑。
她低頭,看見自己右手正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對準鐵匣,時砂之痕劇烈震顫,像是要主動發動“空間置換”。
“停……”她咬牙,“別動……”
可指尖已離匣三寸,空氣扭曲。
墨玄猛地撲來,按住她手腕。
“你體內的‘時砂之痕’,在搶控制權。”他聲音發緊,“它想碰那圖——不是你,是它自己想。”
蘇渺瞳孔驟縮。
她終于明白——這能力,從來不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