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里的顯示屏突然熄滅，黑暗像一盆冰水澆在俞小諾頭頂。

她僵在原地，手指還按在“1樓”的按鈕上，指節發白。三秒前，屏幕上還滾動著血紅色的規則：【聽見敲門聲必須回應】，可現在，那里只剩一片死寂的黑。

“搞什么？”她喉嚨發緊，聲音卡在齒間。

電梯輕微震顫，鋼纜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俞小諾猛地抬頭，頭頂的通風口縫隙里，有什么東西在蠕動。

一條暗紅色的、黏膩的絲線垂下來，末端懸著一枚生銹的鑰匙。

“這要是恐怖片，我現在就該尖叫著亂按按鈕了。”俞小諾盯著鑰匙，沒動。

通風口傳來指甲刮擦金屬的聲響，像有人用指骨慢條斯理地叩擊。她突然想起702住戶，那個被影子取代的男人，昨天還笑著問她要不要拼單外賣。

鑰匙在眼前晃了晃，銹跡斑駁的表面刻著數字：14F。

“十四樓？”她皺眉，“這破公寓哪來的十四樓？”

鋼纜又響了一聲，電梯開始下沉。

顯示屏突然亮起，血字規則重新浮現，但第二條被大片污漬覆蓋，只能辨認出【不能與鄰居對視……】的后半句。

俞小諾從包里摸出修正液。

“反正都違規了……”她擰開蓋子，對著污漬一通涂抹，把原本的規則改成了：【必須每天夸房東帥】。

電梯“叮”地停住，門緩緩打開。

門外站著房東。

那張青灰色的臉幾乎貼在門縫上，眼白占了大半眼眶。他手里端著果盤，蘋果腐爛的甜膩味混著血腥氣涌進來。

“新住戶……”房東的嘴角咧到耳根，“要遵守規則。”

俞小諾的目光落在他胸前，別針上別著張泛黃的紙條，正是被污損的第二條規則原件。她突然笑了。

“房東先生，”她甜膩膩地開口，“您今天的領帶特別有品位，像條上吊繩一樣襯您。”

房東僵住了。

電梯門開始閉合，房東突然伸手卡住門縫。他的指甲漆黑彎曲，小臂爬滿蛛網狀的尸斑。

“你改了規則。”聲音像生銹的刀片刮擦玻璃。

俞小諾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涼的鏡面，鏡子里，她的影子正緩緩抬起手。

“等等！”她突然指向房東身后，“您鞋帶散了！”

房東低頭。

電梯門轟然閉合。

顯示屏瘋狂閃爍，血字變成亂碼。俞小諾攥著修正液，聽見頭頂通風口傳來濕漉漉的吞咽聲。

“違規懲罰啟動。”機械女聲響起。

下一秒，電梯垂直墜落。

失重感掐住喉嚨的瞬間，俞小諾撲向控制面板，指甲狠狠戳進“緊急制動”按鈕。

金屬摩擦的火星濺在臉上，電梯驟停在漆黑的樓層。門縫外滲進暗紅燈光，像凝固的血。

通風口的鑰匙掉在她腳邊。

“十四樓……”她撿起鑰匙，指腹擦過銹跡，蹭下一層黑紅色粉末。

聞起來像氧化了的血。

門外傳來腳步聲。

噠、噠、噠。

每一步都像踩在黏稠的液體上。俞小諾盯著門縫下漫進來的陰影，那不是人類的輪廓，而是無數細長肢節組成的、昆蟲般的剪影。

她突然抓起修正液，在鏡面上潦草地寫：【不能相信被污損的規則】。

腳步聲停在門外。

“找到你了。”房東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俞小諾把鑰匙塞進內衣夾層，猛地按下關門鍵。電梯開始上升，顯示屏恢復正常，血字規則清晰如初：

【1.聽見敲門聲必須回應】

【2.不能與鄰居對視超過3秒】

【3.凌晨三點必須關燈】

但第二條規則下方，多了一行她用修正液寫的小字：

【除非對方先戴墨鏡】

電梯停在一樓。門開時，702的影子房客正站在走廊盡頭，脖子扭轉180度盯著她。

俞小諾摸出墨鏡戴上，吹了個口哨：“帥哥，約夜宵嗎？”

影子房客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大步走向公寓大門，指尖摩挲著鑰匙上的14F。身后電梯門緩緩閉合，顯示屏再次熄滅。

這次，黑暗里浮出一行新的紅字：

【你被看見了】

俞小諾站在公寓大廳，手里攥著那把生銹的鑰匙。14F，這個不存在的樓層像根刺，扎在她腦子里。

“叮。“

電梯又響了。

她猛地回頭，看見電梯門緩緩打開，里面空無一人。顯示屏上的數字卻在跳動：1...3...5...最終停在7樓。

702的影子房客剛才明明還站在走廊盡頭。

“......跑。“

俞小諾沖出公寓大門，冷風灌進領口。凌晨兩點的街道空無一人，路燈像被蒙了層血霧，昏黃里滲著暗紅。

她拐進巷子，后背抵著潮濕的磚墻喘氣。

“操。“

鑰匙在掌心硌出紅痕。她摸出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一條未讀短信跳出來：

【別回家】

發件人：702陳先生

“......現在才說？“

俞小諾盯著短信，手指發僵。陳先生是702的原住戶，三天前被影子取代。死人不會發短信，除非這條是生前設定的定時發送。

或者，是影子在釣魚。

她猶豫兩秒，回復：【你鞋帶也散了】

手機突然震動。

【看身后】

俞小諾的血液瞬間結冰。

巷子盡頭，一個扭曲的影子正貼著墻蠕動。沒有光源，影子卻自己在移動，像一團粘稠的瀝青，慢慢塑出人形

陳先生的臉。

他的嘴角裂到耳根，和房東如出一轍的微笑：“小諾......你的影子......很好看......“

俞小諾低頭。

她的影子，正緩緩舉起手，掐向自己的脖子。

“草！“

她猛地后仰，后腦勺撞在墻上。疼痛炸開的瞬間，影子恢復正常。再抬頭，巷口的“陳先生“不見了。

手機又震。

【凌晨三點前找到便利店】

這次發件人是一串亂碼。

俞小諾想起電梯廣告上的“24h便利店開業酬賓“。

她沖出巷子，街道盡頭，一盞慘白的燈牌在霧里閃爍。

【好鄰居便利店】

燈牌下站著個人。

穿著702陳先生的格子襯衫。

“......淦。“

俞小諾摸出墨鏡戴上，又從包里翻出便利店傳單，之前她發現影子不會碰印有logo的東西。

傳單背面有行小字：

【規則附加條款：所有員工必須戴工牌】

她咧嘴笑了。

便利店玻璃門映出她的倒影。俞小諾把傳單卷成筒，大搖大擺走過去，沖“陳先生“晃了晃：“臨時工，來報到的。“

影子僵住了。

它慢慢低頭，看向俞小諾故意別在胸前的......修正液蓋子。

“工牌忘帶了，“她指指蓋子上的便利店logo，“但規矩我懂“

突然湊近影子耳邊，壓低聲音：

“......三秒內不給我工牌，我就舉報你違規雇傭童工。“

她指向影子背后。

玻璃門上，映出“陳先生“縮水成幼童的倒影。

影子發出尖嘯。

便利店燈光驟然大亮，俞小諾趁機沖進門，貨架上的商品標簽全部印著血手印。收銀臺坐著個穿員工制服的......

無頭人。

它“看“向她，脖頸斷口處蠕動著觸須：“新員工......刷卡......入職......“

推過來一臺刷卡機。

插卡槽是張開的嘴。

俞小諾盯著自己唯一能稱之為“卡“的東西，那把14F鑰匙。

“有五險一金嗎？“

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