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識過都城的繁華,姜虞便肆無忌憚地每日午后出門游玩。
馬車轱轆碾過青石板路的聲音,成了她每日最期待的序曲,仿佛這滾動的聲響里,都藏著數(shù)不盡的新鮮與熱鬧。
今日走到西街時,一股濃烈的脂粉味忽然順著車窗縫隙鉆了進來。
那香味不同于宮中和公主府里清雅的熏香,帶著點甜膩,又夾雜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像一團柔軟的云,輕輕拂過鼻尖。
姜虞正扒著車窗看街景,這股特別的味道讓她瞬間停下了動作。
她探頭望去,只見街邊坐落著幾處裝潢艷麗的樓閣,門楣上掛著流光溢彩的燈籠,只是此刻白日里,門前顯得有些冷清,只有三三兩兩的年輕女子倚在門邊,百無聊賴地撥弄著發(fā)間的珠釵。
“晚上這里會是什么樣呢?”姜虞小聲嘀咕著,眼睛里滿是探究。
姜虞心里的小人兒已經(jīng)雀躍起來,眼睛都亮得像兩顆浸了水的黑葡萄。
她的頭不自覺地越伸越遠,幾乎要探出車窗,恨不得立刻沖進去一探究竟。
這副模樣可嚇壞了一旁的霜月,她臉色一白,手疾眼快地一把將車簾放了下來,“唰”的一聲,將外面的景象和那股特別的脂粉味都隔絕在外。
“公主,”
霜月語重心長地看著姜虞,眉頭微微蹙起,語氣里滿是擔憂,
“那地方魚龍混雜,多是些尋歡作樂之人。您身份尊貴,若是被人瞧見進了那種地方,傳出去會壞了名聲的,陛下和娘娘知道了也會生氣的。”
“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里吧。”
姜虞被猛地拉回車內(nèi),心里的好奇還沒散去,突然靈機一動,眼睛骨碌碌轉(zhuǎn)了轉(zhuǎn),盯著霜月問道:
“那是不是……不是公主就可以去,對嗎?”
霜月聞言,只當她是在說玩笑話,無奈地笑了笑,沒接話,心里想著等過會兒到了前面的糕點鋪,買些公主愛吃的桂花糕,說不定就能把這事給岔過去了。
誰知道晚上準備沐浴的時候,姜虞正坐在梳妝臺前,任由霜月為她卸下釵環(huán),突然一把拉住她的手,神神秘秘地小聲道:
“本公主等會要出府一趟。”
霜月聽完還一臉迷糊,抬手看了看窗外漸濃的夜色,搞不清公主這么晚還要去哪,疑惑地問:
“公主,這都快入夜了,外面天黑人雜的,有什么事不能等明日再說呀?”
姜虞卻不答話,只是拉著她往內(nèi)室走。
直到看到公主從衣柜里翻出今日逛街時在華錦閣買的那套月白色男裝,還有一頂用來束發(fā)的玉冠,霜月才如遭雷擊般醒悟過來——公主這是打了西街那煙花之地的主意!
“公主!萬萬不可啊!”
霜月急得聲音都變了調(diào),一把按住姜虞正準備換衣的手,
“您是金枝玉葉,怎能穿成這般模樣去那種地方?要是被人認出來,或是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如何是好啊!”
“哎呀,不會有事的。”
姜虞拍開她的手,拿起男裝就往身上套,一邊套還一邊安撫,
“我就去看一眼,看完就回來,保證不惹事。再說了,我穿著這身,誰能認出我是公主啊?”
霜月苦口婆心地勸了半天,從皇家顏面說到自身安危,嘴皮都快磨破了,可姜虞像是鐵了心一般,就是不肯改變主意。
最后實在沒辦法,霜月只能咬咬牙,想著自己跟緊點,定要護著公主周全。
于是兩人偷偷瞞著府上的嬤嬤和其他侍從,借著月色,輕手輕腳地從后門溜了出去,上了早已備好的馬車。
馬車行駛在寂靜的街道上,車輪碾過路面的聲音在夜里顯得格外清晰,每一聲都像敲在霜月的心上。
姜虞卻沒那么多顧慮,坐在車里興奮得不行,時不時掀開點車簾往外看。
白天冷清的街道,一到晚上立馬變了模樣,燈紅酒綠,熱鬧非凡。
沿街的店鋪掛起了各式各樣的燈籠,將街道照得如同白晝,絲竹管弦之聲和歡聲笑語不斷傳來,與白日里的景象判若兩地。
馬車很快就到了西街附近,姜虞和霜月下了車,找了個隱蔽的角落把馬車藏好。
姜虞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男裝,又把玉冠戴好,對著霜月遞來的小銅鏡照了照,滿意地點點頭:
“嗯,瞧著還挺像那么回事的。”
此刻的她,一身月白長衫,腰間系著玉帶,頭發(fā)束得整整齊齊,再加上她本就生得眉眼精致,換上男裝后,竟生出幾分俊朗少年的模樣,若是不細看,還真看不出是女兒身。
臨出門時還讓霜月也換上了男裝。
霜月還是一臉擔憂,拉著她的衣袖叮囑:“公主,進去后一定要跟緊我,千萬不能亂跑,更不能多說話,看完咱們就趕緊走。”
姜虞連連點頭,心里的好奇早已壓過了一切,拉著霜月就往那燈火最盛的樓閣走去。
剛走到門口,就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花娘迎了上來,臉上堆著熱情的笑容:
“兩位公子里面請,今兒個可有新來的姑娘,唱曲兒可好聽了。”
霜月被這陣仗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幸好姜虞反應快,從袖中摸出提前準備好的碎銀遞過去,沉聲道:
“我們就隨便看看,找個安靜點的廂房就行。”
花娘接過碎銀,笑得更歡了,連忙領(lǐng)著兩人往里走。
一進門,一股比白日里濃郁數(shù)倍的脂粉味撲面而來,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音樂和喧鬧的人聲,讓姜虞瞬間有些頭暈目眩。
樓閣里燈火通明,一樓大堂里擺滿了桌椅,坐滿了形形色色的人,有喝酒劃拳的,有摟著姑娘調(diào)笑的,還有專注地聽著臺上女子唱曲的。
二樓則是一間間雅間,掛著各色簾子,隱約能看到里面晃動的人影。
姜虞看得眼睛都直了,這和她想象中的樣子既相似又不同,比她想象的還要熱鬧,也還要……混亂。
她假裝淡定地讓霜月跟緊自己。
花娘把她們領(lǐng)到二樓的一間雅間內(nèi),剛坐下,便要喊姑娘過來伺候,被霜月開口攔住了:“不用了,我們自己坐坐就好。”
反倒是姜虞一臉興奮地讓花娘把樓里最好看的姑娘都叫來,讓她瞧瞧。
她此刻穿著男裝,語氣里帶著幾分少年人的張揚,倒真有幾分富家公子的派頭。
花娘聞言,臉上的笑容更盛了,她曖昧地看了姜虞一眼,扭著腰肢說道:
“公子果然好眼光,我們樓里的姑娘可個個都是絕色,尤其是那蘇姑娘,不僅貌若天仙,才藝更是一絕,小的這就去給您請來。”
霜月急得在一旁直跺腳,壓低聲音對姜虞說:
“公主,您別胡鬧了,這里不是咱們該來的地方,要是真招了姑娘來,出了什么事可怎么辦啊?”
姜虞卻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怕什么,我就是看看,又不做什么。再說了,咱們穿著這身衣服,誰知道我是公主啊。”
花娘在一旁看兩人拉扯,心里也明白了幾分,她笑著打圓場:
“這位公子莫急,那位公子也別擔心,咱們這兒的姑娘都是正經(jīng)賣藝不賣身的,就是陪公子聊聊天,唱唱曲兒,解解悶兒。”
說完,也不等霜月再反對,就扭著腰肢出去了。
霜月看著花娘的背影,急得快哭了,她拉著姜虞的手,聲音帶著哭腔:
“公主,這可怎么辦啊?要是真被人認出來,或是傳到陛下耳朵里,您的名聲可就毀了啊。”
姜虞看著霜月著急的樣子,心里也有了幾分不忍,但她心里的好奇實在是太強烈了,她就是想看看,這煙花之地的頭牌到底有多美,才藝有多絕。
她拍了拍霜月的手,安撫道:“好了好了,別擔心,我保證就看一眼,看完咱們就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