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闕·鶴冢藏真

五更梆子剛敲過，鹿銜霜便踩著霜花往后山去。鶴崗的黎明浸在靛藍里，老松枝丫間懸著人形的冰凌。她攥緊崔硯冰塞的字條，每走一步，懷中的半塊墨便隱隱發燙。

鶴冢實為一座荒頹的八卦臺，中央立著三丈高的青銅鶴柱。柱身密密麻麻刻滿符文，鶴眼處兩個空洞正對白山主峰。銜霜按字條所示轉到巽位，忽見柱底泛著幽光——那竟是嵌在冰里的另一半墨塊！

“別用手碰。“

崔硯冰的聲音自背后傳來。他今日著了薩滿祭袍，腰間卻仍懸著劍。見銜霜疑惑，他劍尖挑開自己衣領，露出心口一道墨色紋路：“萬歷十二年，鶴崗衛三十九個孩童被活祭在此。墨塊認主，非血親取之即化。“

話音未落，青銅鶴柱突然“嗡“地劇震。柱頂空洞里流出汩汩黑水，落地竟凝成一個個墨人，五官與書院生員一模一樣。銜霜驚見其中一個墨人正是自己模樣，胸前卻多出朵并蒂蓮。

“典簿的替身術。“崔硯冰突然割破她指尖，將血彈向墨人。那墨人慘叫一聲融化，地上現出張黃符，朱砂畫的正是銜霜生辰八字。

###中闕·血祭初現

正午的薩滿祭典在書院正庭舉行。典簿周煥忠頭戴鹿角神帽，手持人皮鼓跳著詭異的舞步。生員們被迫跪坐成圈，中央篝火堆里燒的不是木頭，而是無數殘墨！

“今祭墨神，乞開金穴——“典簿的唱咒聲忽高忽低。崔硯冰作為書院首席，被要求在神鼓上滴血。血珠落鼓的剎那，火堆里“噼啪“爆出個墨球，滾到銜霜膝前裂開，露出半張礦圖。

她剛要拾取，典簿的串鈴突然暴響。那鈴上十二道銅環，每道都刻著死者姓名。鈴聲里，銜霜腕上的玉鐲自行收緊，勒得血脈發青。崔硯冰劍鞘及時壓住她手腕，低聲道：“他在找金礦圖，忍到舞火環節。“

祭舞進入高潮時，典簿忽然撒出把骨粉。粉霧中浮現數十個透明人影，俱是萬歷十二年裝束。最駭人的是個穿官服的老者，脖頸處不斷噴出黑血——正是礦監許義冤魂！

崔硯冰突然拽起銜霜加入祭舞。他的祭袍下擺掃過火堆，帶起的火星組成北斗形狀。“跟著我踩方位。“他呼吸噴在她耳畔，“這是七星踏罡，可破替身咒。“

兩人舞步越來越快，典簿的鼓點卻開始凌亂。銜霜忽覺懷中一輕，那半塊墨竟自行飛出，與崔硯冰劍穗上的墨塊在空中相撞。合并的墨塊迸發刺目金光，許義冤魂頓時發出慘叫。

###下闕·墨靈現形

夜色如墨潑下時，銜霜在齋舍發現崔硯冰留的樺皮信：“子時墨池，見你真容。“

她猶豫著解了束胸，剛換上女子襦裙，窗外突然傳來紙人“咯咯“的笑聲。推窗見十幾個慘白紙人懸在松枝上，每個胸前都寫著“祭品“。

墨池畔的崔硯冰與平日截然不同。他散著發，額間畫著靺鞨族戰紋，手中骨笛竟是用人腿骨所制。“今日許義冤魂現形，說明金礦圖就在書院。“他突然用笛尖挑起銜霜下巴，“但我要先確認，鹿小姐是否真是當年那個女嬰。“

笛聲凄厲如鶴唳。池水沸騰中升起個墨色女子，懷抱嬰兒的襁褓。銜霜驚見那襁褓上繡著與自己玉佩相同的鶴紋！

“你母親當年將礦圖藏在墨中。“崔硯冰的嗓音沙啞得不似活人，“現在典簿要用三十九個生員重演活祭...“他突然咳出黑血，血落地竟變成蠕動的墨蟲。

銜霜剛要扶他，卻被反扣住手腕。崔硯冰扯開自己衣襟——心口處墨色紋路已蔓延成鶴形，鶴喙正對著心臟。“我中了墨靈咒，每月十五需飲女子眉間血。“他慘笑，“你猜典簿為何專收女真族學生？“

遠處傳來典簿的串鈴聲。崔硯冰突然將銜霜推入池中。刺骨的冰水里，她看見池底沉著三十九具白骨，每具天靈蓋上都嵌著塊殘墨。最中央那具小骸骨腕上，赫然套著與她一模一樣的羊脂玉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