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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救贖回

救贖從一顆草莓發(fā)卡開始

開學(xué)第一天,暴雨如注。

江晨曦的舊書包帶斷了,課本散落在積水中。

她蹲在雨里撿書時,撞到了轉(zhuǎn)校生林薇的新皮鞋。

“你知道這雙鞋多少錢嗎?”林薇的跟班們笑著圍上來,“把你賣了都賠不起。”

器材室的霉味鉆進(jìn)鼻腔時,江晨曦還在發(fā)抖。

黑暗里突然響起少年聲音:“你的東西。”

宋平凡掌心里躺著枚褪色的草莓發(fā)卡——

那是十年前她從家暴現(xiàn)場逃跑時,唯一遺落的東西。

---暴雨砸在桐城一中嶄新的柏油路面上,聲音沉悶得像是要把整個世界都敲碎。雨水匯成渾濁的溪流,在低洼處打著旋兒。江晨曦縮著脖子,像一片單薄的樹葉被風(fēng)裹挾著,艱難地逆著放學(xué)的人潮往前挪動。劣質(zhì)的塑料雨衣根本擋不住這傾盆之勢,冰涼的雨水早已順著她的脖頸滑進(jìn)衣領(lǐng),凍得她骨頭縫里都透著寒意。

肩上那只洗得發(fā)白、邊緣磨損嚴(yán)重的舊書包,是她用了三年的伙伴。此刻,它正以一種垂死的姿態(tài),緊緊壓在她瘦削的肩膀上。突然,“嗤啦”一聲裂帛般的輕響,在雨水的喧囂中微弱卻刺耳。左肩的帆布背帶,在長期拉扯和雨水的侵蝕下,終于徹底斷裂。

江晨曦一個趔趄,重心猛地后傾。書包像個沉重的包袱,脫離了她的身體,重重砸在積滿雨水的路面上。

“嘩啦!”

幾本包著同樣磨損書皮的課本、一個掉了漆的鐵皮鉛筆盒、幾張散落的草稿紙……它們?nèi)缤贿z棄的孤兒,瞬間被渾濁的泥水吞沒。鉛筆盒摔開了,里面幾支用得只剩指頭長的鉛筆和一塊小小的橡皮,狼狽地滾了出來。

周圍撐傘走過的學(xué)生下意識地繞開幾步,目光或漠然或好奇地掃過這個小小的混亂現(xiàn)場。幾道視線短暫地停留在江晨曦那張瞬間變得慘白的臉上,又很快移開,仿佛只是避開路上一塊不起眼的石頭。

江晨曦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撞擊得肋骨生疼。她甚至不敢抬頭去看那些目光,巨大的羞恥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頭頂。她幾乎是撲跪下去,膝蓋重重磕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激起一小片水花。顧不得疼痛,她慌亂地伸出凍得發(fā)紅、微微顫抖的手,拼命去撈那些漂浮在污水里的書本和文具。

泥水冰冷刺骨,污漬迅速在課本的扉頁上洇開。她抓起一本濕透的數(shù)學(xué)書,用力甩掉上面的臟水,又急忙去夠那支滾得稍遠(yuǎn)的鉛筆,指尖被粗糙的地面磨得生疼。

就在這時,一股帶著昂貴香水味的氣息混合著雨水的氣息壓了過來。視線里,闖入一雙嶄新得刺目的白色小羊皮皮鞋,鞋尖精致,一塵不染,與她沾滿污泥的帆布鞋形成了觸目驚心的對比。

江晨曦猛地抬頭,順著那雙昂貴的鞋往上看去。熨帖的深藍(lán)色校服裙擺,再往上,是一張妝容精致、帶著毫不掩飾的倨傲的臉。林薇,那個今天上午剛剛在講臺上做過自我介紹、聲音甜得發(fā)膩的轉(zhuǎn)校生。她微微歪著頭,眼神挑剔地落在江晨曦沾滿污泥的手和她懷里那堆濕漉漉、臟兮兮的書本上,嘴角掛著一絲玩味的弧度。

“嘖,”林薇發(fā)出一聲輕輕的、帶著明顯嫌惡的咂舌聲,像是怕沾染到什么臟東西,小巧的鞋尖極其自然地往后挪了半寸,“不長眼睛嗎?這都看不見?”

江晨曦的呼吸驟然停滯,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凝固了。她張了張嘴,喉嚨里卻像被粗糙的砂紙堵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讓她僵在原地,連最基本的道歉都忘了。

林薇身后跟著的兩個女生適時地圍了上來,像訓(xùn)練有素的護(hù)衛(wèi)。一個短發(fā)、眼神銳利的女生嗤笑一聲,目光輕蔑地掃過江晨曦洗得發(fā)白的舊校服和那雙開了膠的鞋子:“薇薇,看她這身行頭,怕是連你這雙鞋上的一顆水鉆都賠不起哦。”她刻意加重了“賠不起”三個字。

另一個長發(fā)女生立刻接口,聲音尖細(xì),帶著一種刻薄的模仿:“哎呀,就是就是!這可是薇薇爸爸剛從意大利帶回來的限量款,好幾萬呢!把她賣了,估計也湊不夠個零頭吧?”說完,兩人一起咯咯地笑起來,笑聲在嘩嘩的雨聲里顯得格外刺耳。

林薇沒有說話,只是居高臨下地看著江晨曦,那雙漂亮的眼睛里沒有任何溫度,只有一種貓戲老鼠般的審視。她似乎在等待,等待江晨曦崩潰,或者做出更卑微的舉動。

周圍原本匆匆走過的腳步慢了下來,幾把傘停在了不遠(yuǎn)處,傘下投來或好奇、或同情、或純粹看熱鬧的目光。這些目光如同無數(shù)根細(xì)針,密密麻麻地扎在江晨曦裸露的皮膚上。她感覺自己的臉頰火燒火燎,耳朵里嗡嗡作響,眼前一陣陣發(fā)黑。膝蓋上被地面磕碰的疼痛,此刻反而成了唯一真實的東西,讓她勉強(qiáng)沒有徹底癱軟下去。

她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一絲淡淡的鐵銹味。不能哭,絕對不能哭出來。她顫抖著,試圖把懷里那幾本濕透沉重的書抱得更緊些,仿佛那是唯一的盾牌。她用盡全身力氣,才從喉嚨深處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jié):“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瞬間就被滂沱的雨聲和林薇跟班們刻薄的笑聲淹沒了。

林薇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似乎對這句過于微弱、毫無沖擊力的道歉感到索然無味。她撇了撇嘴,目光再次掃過江晨曦那沾滿泥污的膝蓋和狼狽不堪的書本,帶著一種徹底的輕蔑,仿佛在看一件被丟棄的垃圾。

“算了,”林薇的聲音恢復(fù)了那種甜膩的腔調(diào),卻冰冷如刀,“踩到臟東西,真晦氣。”她優(yōu)雅地轉(zhuǎn)過身,對身后兩人揚了揚下巴,“走了,跟這種人多待一秒都掉價。”

那兩把花哨的傘簇?fù)碇褚苿拥谋荆焊邭鈸P地?fù)荛_雨幕和人群,消失在通往校門口的方向。看熱鬧的目光也隨之散去,只剩下嘩嘩的雨聲和孤零零跪在泥水里的江晨曦。

世界仿佛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雨點砸在積水和她脊背上的聲音,單調(diào)而沉重。她依舊維持著那個姿勢,僵硬地跪著,懷里的書沉甸甸地往下墜,冰涼的水不斷滲進(jìn)單薄的校服里。膝蓋的鈍痛越來越清晰,但更深的是一種徹骨的寒冷和麻木,從被污水浸透的褲腿,一路蔓延到心臟深處。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秒,也許有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她猛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嗆進(jìn)肺里,帶來一陣劇烈的咳嗽。她這才像是被驚醒,用盡全身力氣,掙扎著想要站起來。濕透的書本滑落了一本,砸進(jìn)水里,濺起骯臟的水花。她手忙腳亂地再次撈起,緊緊抱在胸前,像一個溺水的人抱住最后一塊浮木。

不能在這里待下去。這個念頭瘋狂地撞擊著她的腦海。她艱難地?fù)纹鹕眢w,踉蹌著站起來,膝蓋因為冰冷和疼痛而劇烈顫抖。她甚至不敢看一眼周圍是否還有殘留的目光,只是低著頭,把濕透、冰冷的書本死死按在胸前,用盡全身力氣,朝著與校門口相反的方向——校園深處那片相對僻靜的老舊區(qū)域,跌跌撞撞地跑去。

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冰冷地沖刷著她的臉。她分不清臉上是雨水,還是別的什么滾燙的東西。她只想逃,逃離那些目光,逃離那刺耳的笑聲,逃離那個名叫林薇的、帶著昂貴香水味的噩夢。

她像一只被獵犬驚飛的鳥,慌不擇路。冰冷的雨水糊在臉上,順著發(fā)梢流進(jìn)眼睛里,刺得生疼,眼前一片模糊的水光。她不管不顧地埋頭奔跑,沉重的濕書硌著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腳下的積水被慌亂地踩踏,濺起的冰冷泥點打濕了褲腳,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令人作嘔的寒意。

四周的教學(xué)樓在雨幕中只剩下灰蒙蒙的輪廓,像沉默而冷漠的巨人。她只想找一個足夠深、足夠暗的洞穴,把自己藏起來,讓那些尖銳的目光和笑聲再也找不到她。

腳步踉蹌著拐過一個僻靜的轉(zhuǎn)角,一棟低矮陳舊、外墻爬滿暗綠色藤蔓的老建筑出現(xiàn)在視線里。上面掛著一塊字跡模糊的木牌:體育器材室。門虛掩著,里面透出濃重的、混雜著橡膠、灰塵和某種東西腐敗的沉悶氣味。

霉味。濃得化不開的霉味。

這味道像一只冰冷的手,瞬間攫住了江晨曦的咽喉。她猛地停在門口,劇烈的喘息噎在喉嚨里,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這味道……太熟悉了。它和記憶深處某個陰暗潮濕、充滿恐懼與絕望的角落緊密相連,瞬間撬開了她死死封存的門。

眼前不再是陳舊的器材室。雨水敲打鐵皮屋頂?shù)膯握{(diào)聲響,扭曲成了男人粗重含混的咒罵和拳頭砸在肉體上的悶響。空氣里彌漫的霉味,仿佛滲入了濃重的酒氣和血腥氣。她似乎又變成了那個瘦小的、只能蜷縮在冰冷水泥地上的孩子,每一次沉重的腳步靠近,都讓她抖得像風(fēng)中的枯葉。頭頂昏暗搖晃的燈泡,光影里浮動著灰塵,像無數(shù)窺探的眼睛……

她猛地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破舊木門,幾乎是撞了進(jìn)去,反手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將門帶上。

“砰!”

門板撞擊門框的悶響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隔絕了外面喧囂的雨聲,也暫時隔絕了那個讓她窒息的世界。世界驟然縮進(jìn)一片昏暗渾濁里。

器材室內(nèi)部比外面看起來更糟。高高的、沒有窗戶的墻壁被灰塵覆蓋,模糊了原本的顏色。空氣沉滯得如同凝固的膠體,濃重的霉味混合著陳舊皮革、鐵銹和橡膠老化的刺鼻氣味,劈頭蓋臉地涌來,嗆得她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微弱的光線艱難地從門縫和幾處墻壁破損的縫隙里擠進(jìn)來,勾勒出室內(nèi)堆積如山的雜亂輪廓:成堆落滿灰塵的體操墊、歪倒的鞍馬、生銹的跳馬架、角落里糾纏成一團(tuán)的破舊球網(wǎng)、散落在地的籃球排球……一切都蒙著厚厚的塵埃,像一個被時光遺忘的角落。

她背靠著冰涼粗糙、帶著濕氣的木門,身體沿著門板一點點滑落,最終跌坐在冰冷堅硬的水泥地上。懷里的濕書嘩啦一聲散落在腳邊,濺起一小片灰塵。她再也支撐不住,把臉深深埋進(jìn)屈起的膝蓋里,雙臂死死抱住自己,仿佛要將那個瑟縮顫抖的靈魂用力箍緊。

牙齒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發(fā)出細(xì)碎而清晰的咯咯聲,在死寂的房間里異常刺耳。身體在冰冷的地面和恐懼的雙重侵襲下劇烈地顫抖,幅度大得幾乎要散架。剛才被刻意忽略的膝蓋疼痛,此刻尖銳地叫囂起來。更深的寒意從心底最黑暗的角落蔓延開,比雨水浸透的衣衫更冷,瞬間凍結(jié)了四肢百骸。

那霉味,像一個陰魂不散的幽靈,頑固地纏繞著她。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把那些不堪回首的碎片重新吸入肺腑。男人模糊猙獰的臉,酒瓶碎裂的刺耳聲響,母親壓抑的啜泣,還有自己縮在角落,恨不得化成一縷煙消失的絕望……無數(shù)混亂破碎的畫面和聲音在腦海中翻滾、尖叫。她死死咬住嘴唇,嘗到了更濃的血腥味,拼命想把這些東西壓下去,卻只是徒勞。淚水終于無法遏制,混著臉上的雨水,洶涌地沖出眼眶,滾燙地滑過冰冷的臉頰,無聲地砸落在蒙塵的地面,洇開一小點深色的濕痕。

黑暗和霉味構(gòu)成了一個巨大的繭,將她緊緊包裹。她蜷縮在塵埃里,像一只被世界徹底拋棄的、等待腐爛的蛹。只有身體無法抑制的顫抖和壓抑到極致的、喉嚨深處發(fā)出的細(xì)微嗚咽,證明她還活著。

就在這絕望的、令人窒息的死寂里,一個聲音毫無征兆地響起。

低沉,清晰,帶著一種穿透塵埃和昏暗的奇異力量。

“你的東西。”

聲音很近,近得仿佛就在咫尺之間。

江晨曦如同被一道無形的電流狠狠擊中!埋在膝蓋間的頭猛地抬起,動作快得幾乎扭傷脖頸。心臟在瞬間停止了跳動,隨即又像脫韁的野馬般瘋狂撞擊著胸膛,幾乎要沖破喉嚨。

誰?!

極度的恐懼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頭頂,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驚恐地睜大眼睛,試圖在濃重的、幾乎凝固的昏暗中捕捉到那個聲音的來源。瞳孔在黑暗中急劇放大,卻只能勉強(qiáng)分辨出前方不遠(yuǎn)處,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倚靠在一堆落滿灰塵的體操墊旁邊。像一尊沉默的、與黑暗融為一體的石像。

她甚至沒看清對方是什么時候在那里的!剛才進(jìn)來時,這里明明只有死寂和塵埃!難道他一直都在?目睹了她所有的狼狽、所有的崩潰?

這個念頭讓她渾身的血液都沖到了頭頂,又在下一秒徹底冰涼。羞恥和更深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她想尖叫,想立刻逃離,但身體卻像被無形的冰封住,僵在原地動彈不得,只能徒勞地瞪大眼睛,死死盯著那個模糊的輪廓,喉嚨里發(fā)出不成調(diào)的、恐懼的抽氣聲。

昏暗中,一只屬于少年的手,從那個模糊的人形輪廓處伸了出來。

手掌攤開,向上,穩(wěn)定地停在半明半暗的光線交界處。

光線太暗,看不清手掌主人的樣貌,只能隱約感覺到那應(yīng)該是個身形清瘦的少年。他的姿態(tài)透著一種奇異的沉靜,與這間充滿破敗和絕望氣息的屋子格格不入。

江晨曦的呼吸徹底停滯了。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那只攤開的手掌上。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沖撞,擂鼓般的巨響充斥著她的耳膜。

那手掌的指骨分明,掌心向上,靜靜地托著一件小小的東西。

一枚發(fā)卡。

一枚褪色得厲害、幾乎看不出原本鮮亮顏色的塑料草莓發(fā)卡。

光線吝嗇地勾勒出它模糊的輪廓。草莓的形狀有些歪扭,曾經(jīng)飽滿的紅漆大片剝落,露出底下灰白的塑料底色,邊緣處更是磨損得厲害。用來固定頭發(fā)的細(xì)鐵彈簧也生了銹,彎折的角度顯得有些別扭,仿佛曾被粗暴地對待過。一顆原本鑲嵌在草莓頂端的、充當(dāng)綠葉的廉價綠色水鉆,早已不翼而飛,只剩下一個丑陋的小凹坑。

時間,在這一刻被一只無形的手粗暴地按下了暫停鍵。空氣不再流動,霉味不再刺鼻,膝蓋的疼痛、濕透衣物的冰冷、心臟的狂跳……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江晨曦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死死地釘在那枚小小的、褪色的草莓發(fā)卡上。世界在她眼中急劇地旋轉(zhuǎn)、坍縮,最終只剩下這枚躺在陌生少年掌心、陳舊破損的塑料物件。

一股無法形容的、混雜著極度震驚、難以置信和深入骨髓的恐懼的洪流,瞬間沖垮了她所有的堤防。血液在血管里轟然倒流,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冰冷地退去,留下徹骨的寒意和一片空白。

她認(rèn)得它!

怎么會不認(rèn)得?!

那是她僅有的、從那個所謂的“家”里帶出來的東西!是媽媽在她七歲生日那天,在街邊攤販那里用省下來的買菜錢買下的。小小的,紅彤彤的,像一顆真正的、甜蜜的草莓。在那個充斥著暴力、咒罵和恐懼的灰暗世界里,這枚廉價的塑料發(fā)卡,是她唯一的、閃著微光的寶貝。她把它別在枯黃稀疏的頭發(fā)上,仿佛就戴上了一小片溫暖的陽光。

直到那個暴雨的夜晚。

男人醉醺醺的咆哮,砸碎東西的巨響,母親壓抑的哭喊……混亂中,小小的她像受驚的兔子,只想逃離那個地獄。她甚至來不及穿鞋,赤著腳,在冰冷的雨水和泥濘中拼命奔跑。頭發(fā)散了,那枚視若珍寶的草莓發(fā)卡,就是在那一刻,在倉皇的奔逃中,被樹枝或者什么東西狠狠勾住,猛地扯落。

她甚至聽到了那一聲細(xì)微的、塑料斷裂的脆響。回頭去找?她不敢。那個男人的怒吼仿佛就在身后。她只能流著淚,捂著被扯痛的頭皮,頭也不回地扎進(jìn)更深的黑暗雨幕里,把那枚遺落的草莓連同那個家、那個夜晚的恐懼,一起永遠(yuǎn)地拋在了身后。

它像一個被刻意遺忘的傷口,深埋在記憶最黑暗的角落,從未愈合。她以為它早已被雨水沖走,被泥土掩埋,或者被當(dāng)作垃圾掃進(jìn)了某個無人知曉的深淵。

它怎么會在這里?!

在這個陌生的、散發(fā)著霉味的器材室里,躺在一個陌生少年的掌心?!

巨大的沖擊讓她失去了所有反應(yīng)的能力。她像一尊被風(fēng)化的石像,僵硬地坐在地上,維持著那個驚恐抬頭的姿勢,只有身體無法抑制地篩糠般抖動著,幅度越來越大。喉嚨像是被滾燙的鐵鉗死死扼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從齒縫間溢出急促而破碎的、如同瀕死小獸般的抽氣聲。

她死死地盯著那枚發(fā)卡,眼睛因為過度震驚和用力而干澀刺痛,布滿血絲。視線在發(fā)卡和那只手的主人模糊的輪廓之間瘋狂地來回移動,試圖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聯(lián)系,試圖理解這如同噩夢般荒謬的一幕。

“……”

一個極細(xì)微的音節(jié),終于從她顫抖的唇間艱難地擠了出來,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恐和濃重的哭腔。那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瞬間被器材室里死寂的灰塵吞沒。

昏暗中,那個倚靠在體操墊堆旁的模糊輪廓,似乎微微動了一下。那只托著發(fā)卡的手,依舊穩(wěn)定地懸在半空,沒有收回,也沒有再往前遞。他的姿態(tài)沉靜得近乎凝固,仿佛在無聲地等待,等待她從這巨大的沖擊中找回一絲神智。

時間在濃重的霉味和死寂中緩慢地流淌,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jì)般漫長。空氣里只剩下江晨曦越來越無法控制的、破碎的喘息和身體劇烈顫抖時衣物摩擦地面的細(xì)微聲響。

終于,那個低沉清晰的少年聲音再次響起,穿透了令人窒息的沉默。這一次,聲音離她似乎更近了一些,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淀了某種沉重事物的溫度。

“十年前,那個下雨的巷子口。”

“我來晚了。”

作家6g6CMZ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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