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替她說話,沒人問她一句委屈。
她站在花灑下,冷水沖得她快喘不上氣。
眼淚混著水流往下淌,沒人看見,也沒人在乎。
原來,還是會疼的。
門口傳來幾聲輕輕的敲門聲。
她將濕漉漉的頭發用毛巾擦拭干凈。
隨后把身體也擦干,一件一件地穿上衣服。
等情緒徹底穩下來后,她才伸手拉開門。
一個不到半米高的女孩正站在門口,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地磚上。
“媽媽。”
她趕緊把毛巾甩到一旁,低頭擦了擦手,然后伸手輕輕撫摸孩子軟軟的頭發。
“寧寧為什么還不睡?明天還得上學呢。”
寧寧低下頭,腳尖蹭著地面,小聲嘟囔:“我不想去了……”
“不行,聽話。”
她輕輕把孩子抱起來,寧寧順勢摟住她的脖子,整個人往她懷里靠。
她一步步走回房間,將女兒放進被窩,掖好被角。
窗外雷聲轟隆作響,閃電一道接一道。
寧寧往她懷里縮了縮,聲音帶著顫抖。
“媽媽,那些要錢的人會不會又跑來砸咱們家?”
她說的“要錢的人”,其實就是討債的。
這些人曾上門砸過門,扯過電線,還在樓道里貼過侮辱性的字條。
池晚輕拍她的背,柔聲哄著:“別怕,不會有事的,現在我們住在這里,他們找不到。乖乖睡覺。”
她從床頭柜拿出一本封面有些磨損的童話書,翻開一頁,低聲念起來。
等她翻完最后一頁,發現女兒已經閉上眼睛,睡著了。
可她自己卻靜不下心。
她悄悄起身,赤腳走到客廳,從包里拿出手機。
屏幕亮起后,她點開通訊錄,手指遲疑了一下,還是打開了那個拉黑的號碼列表。
果不其然,新添了幾條刺眼的短信。
對方發來:“你最好躲一輩子別回來!等我們找到你,定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臭娘們!”
就在她準備鎖屏時,微信“叮”地一聲,律所的對話框彈了出來。
主任發消息:“你挺有膽啊?電話不接,消息不回,還想轉正?”
她盯著那條消息看了很久,眼神從疲憊轉為麻木。
最終,她一條都沒有回,干脆直接關了手機,把手機塞進抽屜里。
池晚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
第二天早上。
她照常出門,擠地鐵,換公交,走到律所大樓。
剛進門,就發現自己的辦公桌有些異常。
椅子歪在一邊,靠背被踹得偏向角落,椅腿在地上劃出了一道淺痕。
她走過去,把椅子扶正,放回原位。
坐下時,感覺凳面還有些晃動。
前臺過來,手里拿著一份文件,語氣平淡地說:“楊主任叫你過去。”
她剛準備從工位上站起來。
旁邊那位平日關系不錯的同事迅速伸手,輕輕拉住她的胳膊。
“哎,你小心點,主任今天一早就發脾氣,反復提你的名字。你是不是又哪里得罪他了?”
她停下動作,轉過頭,然后輕輕抬起手,拍了拍同事的肩膀。
“沒事的,別擔心。”
她拿起桌上的文件夾,穩步朝主任辦公室走去。
快到門口時,發現門只是虛掩著,沒有完全關上。
屋內的對話一字不落地傳了出來。
“哦?還有實習一年多還沒轉正的?”
她透過門縫往里看。
南潯正靠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雙腿交疊。
楊恒站在一旁,雙手攤開,臉上堆著笑。
“南先生您不知道,這小姑娘剛來的時候還挺上進,學習態度也端正。可能力嘛,確實有點跟不上節奏……”
話里話外都在強調自己已經仁至義盡,對她被騷擾的事只字未提。
反而將她工作進展緩慢的責任歸結于個人能力不足。
南潯聽完,眼皮微微掀起,目光淡淡掃過楊恒的臉。
“楊律師,真是仁至義盡。”
那副神情,那種語氣,瞬間讓她心跳一滯。
她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天晚上的畫面。
昏暗的房間里,他站在她身后,聲音低沉地命令。
“站好,別晃。”
“腿別抖,對,就這樣。”
她猛地閉了閉眼,用力甩掉那些不該出現的記憶,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抬手,在門上輕輕敲了兩下。
屋內的談話戛然而止。
楊恒抬頭看見她站在門口,臉色立刻沉了下來,語氣不耐。
“你怎么還在這兒?我剛才不是說了嗎?你先回去,我現在有重要客人,等會兒再找你。”
她沒動,也沒有解釋。
就在她準備轉身離開時,屋內忽然響起另一個聲音。
“等等。”
她停下腳步,手指微微收緊。
南潯從茶幾上的煙盒里抽出一支裹著金邊的煙,指尖輕輕敲了敲煙身。
他沒看她,只是把煙叼在唇間,語氣平靜地對楊恒說:“合作,當然沒問題。”
“法律顧問這職位,我有個條件。”
楊恒眼睛一亮,趕緊從口袋里掏出打火機,手指熟練地翻動。
火石“咔”地一聲擦出火花。
他快步上前,想要替南潯點煙:“您太客氣了!別說一個條件,十個我都答應!您提,我聽著。”
可火苗剛燃起,南潯卻抬手輕輕擋了擋。
他的目光沒有落在楊恒身上。
而是越過他,靜靜看向門口。
池晚正站在那里,手里抱著一疊文件。
兩人的視線一碰上,她心頭猛地一緊,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文件夾。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他嘴角微揚,聲音不疾不徐:“讓她來。”
楊恒瞪大了眼,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他愣了幾秒才回過神,聲音提高了半度:“南先生,她可還只是個實習律師,連一個案子都沒獨立辦過!這……這不太合適吧?”
池晚自己也愣住了。
在業內,一個律師要轉做企業法務顧問,起碼得熬個五六年,資歷夠硬才行。
大所的晉升流程嚴格,資歷、案源、客戶關系。
哪一項都不能少。
南潯這一句話,等于直接把她從實習律師的位置拔到了企業核心法務的高位。
這帽子一扣,不用別人說閑話,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站不穩。
她原本只想順利轉正,拿到調令,方便查點私事。
別的,真沒想過。
她停頓了兩秒,喉嚨動了動,終于開口。
“主任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