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云昭已經穿了改良纏胸,但被人這么猛然往懷里撲,還是有種汗毛倒豎的感覺。
她下意識把女子從懷里推開,但此時撲到她懷里的女子已然察覺什么,她驚慌抬頭:“你……”
“我……”云昭皺眉正想想托詞,
那女子再次打斷,她顧不上其他只焦急地闡述著:“云郎君,救奴家!求求你救救奴家,奴家不想被背后刻字……”
然而,沒等女子說完,一個坦胸露腹的白衣男子鬼魅般走至她的身后。
男子臉上涂著粉,鬢發別著菡萏,妖冶鬼魅。
他邪肆勾唇,毒蛇般幽幽吐杏:“是你說若能到我青竹雅集一會死亦無憾,我破格讓你來了,而今不過想在你背上題一首詩,你卻推脫抗拒……我最恨戲耍我之人……”
女子聽到他的聲音,瞳孔巨顫,沖云昭求救的心更盛。
然而,沒等她再開口求饒,男子陡然出刀,鋒利的匕首從女子的后背刺穿了她的心臟。
女子只覺得胸口一涼。
男子拔刀瞬間,滾燙的鮮血飚出。
女子渾身一抽,軟軟倒地。
變故來的太突然,女子的血濺到了云昭身上,也惹臟了眼前妖冶男子的衣襟。
只見那如同鬼魅般的男子看也不看眼前逝去的生命,在他眼里女子甚至不如豬狗,即便滿地血腥也只當尋常。
他嘲弄地望著云昭。
“喲,私逃贅婿清談魁首回來了啊……”
云昭鼻尖全是腥膻的血味,耳畔還有女子驚慌的求救,她被眼前貼臉殺沖擊到了,滿臉煞白。
“怎么,想救這賤籍女?遲了呢。”
男子說著將腳下礙事的尸體踹到了一邊,踩著她的血,走到了云昭面前。
“瞧瞧你,穿的跟流民似的,哪有半點玉府姑爺風度?”
“若是污了我心愛妹妹的眼睛或惹她舊疾發作,我便扒了你的皮!”
男子說著陡然沖云昭揮匕首。
云昭下意識后退,動作雖然迅速,但胸口衣襟還是被劃破了一道口子。
她再次感覺汗毛倒豎,滿臉警覺:“你干什么。”
眼前男子瞇眼冷嗤:“來人,給我除了他這身低賤的麻衣!”
他的話音落下,當即有仆從要上手。
云昭此時也顧不得那枉死的女子,只下意識護住衣服。
眼前男子能在玉府袒胸露腹,一呼百應,定是府中主人無疑。
玉府家主玉昆只有一女,也就是她素未謀面的嫂子,此外還有從宗室過繼的繼子玉澄,以及養子裴徹。
都說玉昆的繼子和養子一文一武,玉澄是清談新秀,裴徹是少年將才。
回想方才所見所聞,以及眼前男子打扮舉止,應是玉澄無疑。
云昭心里有了計較,她雙手作揖謹小慎微開口:“仆帶罪之身,著麻衣是為向家主負荊請罪,污了阿兄眼是仆的過錯,阿兄要責罰也是應當,但今日這身麻衣除不得,待仆與家主請罪歸來再與阿兄賠罪。”
云昭抬出家主,欲上前扒衣服的仆從果然停了下來。
玉澄瞇眼,危險氣息迸射。
云昭無辜垂頭,無聲對峙。
圓拱門里面還有不少士族子弟,他們或坐或躺,也都跟玉澄一般坦胸露腹,恣意放浪。
士族子弟們久久不見玉澄歸,頻頻起身,搖搖晃晃往這邊來。
云樾私逃,外人是不知的,若士族子弟過來,家丑就要外揚了。
宋掌事擔不得這個后果,終于開口:“家主確實等著提審逃奴贅婿,還請大郎君行方便。”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玉澄自然也不好再發瘋。
他好整以暇稍稍側身,讓出了路。
云昭繃著神經沖他作揖行禮,低眉垂眸小心從他身邊走過。
然而才走幾步,玉澄再次開口:“站住!”
“!”
云昭陡然停下步伐,她只覺得渾身發麻,這人莫不是看出了什么。
云昭不敢與他對視,以免露出更多破綻。
就在云昭內心忐忑時,玉澄慢條斯理地開口。
“你叫我什么?”
“阿兄也是你配叫的?”
云昭一愣,反應過來了。
她徑直懊惱,本以為自謙稱“仆”已是周全,卻忘了這里不是尋常人家,比起親情他們更在意階級。
寒門本就為士族不恥,更何況還是寒門贅婿,自然不配與他稱兄道弟!
還是過于輕率了!
云昭連忙拱手,學著宋掌事的稱呼:“大郎君息怒,是仆不知天高地厚,唐突了大郎君。”
“是不知天高地厚,蛤蟆妄想吃天鵝肉。”玉澄仍舊陰陽怪氣。
云昭不敢再接話,一味垂頭。
別院里,已然有郎君靠近:“臨江,與誰相聊甚歡?”
玉澄聽到別人喚他表字,當即換了溫潤如玉的面孔:“沒什么,遇到一條低賤的狗,打發了就來。”
“快些,曲水流觴該你了。”
“好。”
玉澄點頭,冷冰冰看向云昭:“來日方長咱們的帳慢慢算,可別太早被趕出玉府啊,清談魁首。”
說完他甩袖進了門,依稀還能聽到里頭郎君們看到他染血的素袍后的驚訝交談。
“喲,死了?”
“難怪耽擱這么久。”
“從她吐露心聲仰慕清談魁首伊始就知她活不久,沒眼力見的賤民。”
……
云昭驚愕地再次看向那女子背影……
清談魁首,莫不是指兄長?
她……仰慕兄長……
云昭只覺得更亂了。
“把人拖出去,灑掃現場莫要擾了郎君們雅興。”
宋掌事毫無情緒起伏地吩咐,在場仆婢也都麻木地應諾,仿佛污了回廊的只是窗外落葉,并未有人覺得死了人是多大的事情。
“姑爺,還愣著做什么,莫不是等貴人們看你洋相?”
宋掌事打斷了云昭的胡思亂想。
云昭將翻飛的思緒摁下,繼續跟著宋掌事往里走。
在建康成為新皇都之前,玉氏就已世代居住于此。
故而,玉府主宅是非常龐大且奢華的。
甚至比皇宮也不遑多讓。
穿過了前廳的荷花池,別院,又繞了好幾個巍峨氣派的大院落,他們終于到達主屋。
只不過,云昭沒能進門。
宋掌事一人進去與主母述職,而云昭在烈日下,靜默罰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