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的晨霧還未散盡，汀蘭院外已圍了不少人。下人們遠遠地站著，交頭接耳的議論聲像潮水般涌來，卻又在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時驟然停歇——蘇家主蘇宏遠來了。

蘇宏遠身著墨色錦袍，面容剛毅，鬢角微霜，一雙深邃的眼眸里沉淀著常年執(zhí)掌家族的威嚴。他身后跟著兩個管事，步履沉穩(wěn)地穿過院門，目光掃過院內(nèi)時，帶著不容置疑的審視。

蘇蕓正坐在石桌旁翻看一本草藥圖譜，聽到腳步聲便抬了頭，神色平靜無波。她知道，父親的到來是必然的。一個被認定為“廢柴”的女兒突然突破到煉氣期，足以讓整個蘇家震動，更足以讓這位以利益為先的家主親自出面。

“父親。”蘇蕓起身行禮，語氣平淡，聽不出絲毫親近。原身記憶里，這位父親對她向來疏離，若非生母柳氏留下的豐厚嫁妝還攥在她手里，恐怕連這汀蘭院的門都不會踏進一步。

蘇宏遠沒應(yīng)聲，只徑直走到她面前，目光銳利地打量著她。片刻后，他伸出手，沉聲道：“把手伸出來。”

蘇蕓依言照做，將手腕放在石桌上。她能感覺到父親指尖傳來的微涼觸感，以及一股微弱卻精純的靈力順著經(jīng)脈探入體內(nèi)——這是修士查驗修為的常用手段，既直接，又不會傷及對方根基。

靈力在她體內(nèi)流轉(zhuǎn)一周，最后停留在丹田處。那里，煉氣一層的氣旋正穩(wěn)定地轉(zhuǎn)動著，散發(fā)出清晰的靈力波動，絕無半分作假。

蘇宏遠的眉頭一點點蹙起，指尖猛地收回，眼神里的驚疑更重了。他盯著蘇蕓，聲音里帶著壓抑的不悅：“你用了什么旁門左道？”

在他看來，這絕不可能是自然突破。一個天生五靈根、經(jīng)脈堵塞的女兒，三年來連引氣都做不到，怎么可能突然一躍成為煉氣修士？定是用了什么傷根基的禁術(shù)，或是吞下了什么霸道的丹藥，才換來了這虛假的境界。

蘇蕓早料到他會有此一問，從袖中取出一個玉瓶，倒出最后那枚洗髓丹，放在掌心：“并非旁門左道，只是偶然得了些機緣，自己煉了幾枚丹藥。或許是這洗髓丹的藥力，恰好沖開了經(jīng)脈堵塞之處。”

灰撲撲的丹藥躺在她白皙的掌心，賣相雖不佳，卻隱隱透著一股醇厚的藥香。蘇宏遠的目光落在丹藥上，瞳孔微縮——他雖不擅煉丹，卻也看得出這丹藥的藥力遠超凡階，絕非坊市上那些劣質(zhì)貨可比。

“你自己煉的？”他接過丹藥，放在鼻尖輕嗅，眉頭皺得更緊了。洗髓丹他見過，尋常凡階丹藥色澤鮮亮，藥香清淡，而這枚丹藥雖貌不驚人，藥力卻凝練得驚人，顯然煉制手法極為特殊。

一個連修煉都成問題的女兒，竟還會煉丹？這比她突破到煉氣期更讓蘇宏遠難以置信。

蘇蕓不卑不亢地回視他：“略懂些皮毛，僥幸成了幾枚。”她沒有提九天仙府，那是她最大的秘密，絕不能輕易示人，尤其是在這位一心只有家族利益的父親面前。

蘇宏遠捏著丹藥，沉默了許久。他盯著蘇蕓看了又看，似乎想從她臉上找出說謊的痕跡，可蘇蕓的眼神平靜坦蕩，竟讓他看不出絲毫破綻。

半晌，他才將丹藥丟回給蘇蕓，語氣依舊冷淡：“既然突破了，就安分修煉。蘇家雖不養(yǎng)閑人，但也不會苛待有功法在身的子弟。”

這句話里，沒有半分父親對女兒的欣喜，只有家主對家族成員的例行公事。他甚至沒再提“廢物”二字，卻也絕無半分看重——在他眼中，五靈根就算突破到煉氣期，也不過是個資質(zhì)低劣的修士，終其一生最多止步于筑基期，對蘇家的助力微乎其微，遠不及單靈根的蘇媚有潛力。

“是。”蘇蕓收起丹藥，低頭應(yīng)道，掩去眼底一閃而過的寒意。

蘇宏遠沒再多說一個字，轉(zhuǎn)身便走。墨色的袍角掃過院中的青苔，帶起一陣風，卻沒留下絲毫溫度。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外，那些遠遠圍觀的下人才敢重新議論起來，只是這一次，語氣里多了幾分忌憚。

“看來是真的突破了……家主都親自確認了。”

“可家主的臉色不太好啊，好像并不高興？”

“嗨，五靈根能有什么大出息？家主怕是覺得，這突破也掀不起什么風浪吧。”

“也是，比起二小姐的煉氣三層，三小姐這煉氣一層，確實不夠看……”

議論聲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蘇蕓充耳不聞，只將那枚洗髓丹重新收入玉瓶。她清楚地知道，父親的態(tài)度代表了整個蘇家的態(tài)度——輕視，從未改變。

在這個以靈根論高低的世界，五靈根就像一道烙印，刻在她的身上，讓所有人都先入為主地認定她難成大器。就算她突破了，在他們眼中也不過是曇花一現(xiàn)，甚至可能是用旁門左道換來的短暫風光。

“輕視嗎？”蘇蕓輕輕摩挲著玉瓶，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也好，這樣正好讓她可以悄無聲息地積蓄力量。等到她真正展露鋒芒的那一天，這些輕視她的人，才會明白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她轉(zhuǎn)身回房，將自己關(guān)在屋內(nèi)，再次進入九天仙府。靈泉依舊潺潺流淌，藥田的靈草又長高了幾分，古樸的丹爐在靈氣中散發(fā)著溫潤的光澤。

這里，才是她真正的底氣所在。

她走到丹爐前，取出剩下的藥材——經(jīng)過這幾日的積累，仙府藥田已經(jīng)成熟了一批新的青葉草和鐵線蓮，足夠她再煉幾爐洗髓丹。她要盡快提升修為，不僅要穩(wěn)固煉氣一層，還要朝著更高的境界沖擊。

只有實力，才能打破所有的輕視和偏見。

指尖燃起微弱的火焰，映照著她眼中堅定的光芒。蘇宏遠的冷漠，家族的輕視，都將成為她前進的動力。她要讓所有人都知道，蘇蕓不是廢物，更不是可以隨意輕視的存在。

丹爐內(nèi)的藥材漸漸融化，散發(fā)出濃郁的藥香。這一次，蘇蕓的手法更加熟練，精神力的控制也愈發(fā)精準。她知道，屬于她的修煉之路，才剛剛開始，而這條路，注定要由她自己，一步一步踏實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