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場的沙地上還留著昨日比試的劍痕,蘇蕓正對著晨光演練最后一遍基礎劍式,就見蘇晴踩著露水從回廊走來。她換了身素色衣裙,臉上堆著罕見的柔和笑意,手里還提著個竹編的藥簍。
“妹妹練得真勤。”蘇晴走到場邊,故作親昵地撥了撥鬢邊的碎發,“明日就是決賽了,姐姐心里總有些不安。說起來,我前日在后山采藥,發現個隱秘山谷,里面長著幾株‘凝露草’,正是煉氣期修士最需要的靈草,不如我們同去采些,也好讓彼此都有些進益?”
蘇蕓收劍的動作頓了頓,眼底飛快掠過一絲冷光,隨即換上副猶豫的神色:“可是……后山是禁地,父親不讓去的。”
“就去一小會兒,誰會知道?”蘇晴拉過她的手腕,指尖的溫度涼得像冰,“你我姐妹同心,若是都能精進些,也讓族里人看看,我們蘇家女兒可不是只會內斗的。”她刻意加重“姐妹”二字,眼底卻藏著算計的光。
青禾在廊下聽得著急,忍不住想開口阻攔,卻被蘇蕓用眼神制止。蘇蕓望著蘇晴身后那片云霧繚繞的山巒,故作天真地咬了咬唇:“那……好吧,我們快去快回。”
“這才對嘛。”蘇晴笑得越發燦爛,轉身時卻對著暗處飛快比了個手勢——那里藏著蘇媚派來的眼線。
穿過蘇家后園的月洞門,山路漸漸陡峭起來。松針落在肩頭帶著潮意,蘇晴走在前面,看似隨意地撥開擋路的荊棘,實則不斷用眼角余光掃視身后。蘇蕓故意放慢腳步,指尖悄悄在儲物袋上一叩,袋里的煙霧彈和癢癢粉發出輕微的碰撞聲——那是她昨夜特意加固過的瓷瓶,確保不會提前碎裂。
“就在前面那個谷口。”蘇晴突然停在片茂密的灌木叢前,指著被藤蔓遮掩的入口,“凝露草喜陰,定是長在背陰的石壁上。”她率先鉆了進去,回頭時眼里的急切幾乎要溢出來,“快來呀,晚了怕被山兔啃了。”
蘇蕓彎腰鉆進藤蔓,剛踏入谷中,就覺一股腥風撲面而來。兩側的巨石后突然竄出四條黑影,為首的正是蘇媚,她手里握著柄淬了毒的短匕,臉上的獰笑比山澗的冰棱還要寒:“蘇蕓,你的死期到了!”
三個黑衣人緊隨其后,黑色面罩下露出的眼睛里滿是兇光,周身靈力波動赫然是煉氣四層的水準——正是黑風寨的殘余勢力。他們呈三角之勢圍上來,手里的彎刀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光,顯然是要將蘇蕓困死在谷中。
“姐姐?”蘇蕓故作驚恐地后退,撞在冰冷的石壁上,聲音抖得像風中的落葉,“你們……你們要干什么?”
蘇晴從黑影后走出來,臉上的柔和早已蕩然無存,只剩下猙獰的快意:“干什么?自然是讓你永遠參加不了決賽!你以為憑你那點微末道行,也配和我爭青云宗的名額?”她踢了踢腳下的碎石,“今日廢了你的靈根,扔去喂山狼,看誰還能護著你!”
“原來如此……”蘇蕓的聲音突然平靜下來,眼底的驚恐像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片冰湖似的冷冽,“我還當姐姐是真心想和我姐妹同心,看來是我太天真了。”
蘇媚被她這突如其來的鎮定弄得一愣,隨即惱羞成怒:“死到臨頭還裝模作樣!給我上!”
三個黑衣人同時撲上,彎刀帶著破風之聲直取要害。就在刀鋒即將觸及蘇蕓衣襟的瞬間,她猛地抬手,三枚煙霧彈如同流星般擲向三個方向。
“砰砰砰”三聲悶響,淡青色的煙霧瞬間彌漫開來,帶著迷迭草特有的清甜香氣。這煙霧比上次給趙猛的更烈,還混了些“醉仙藤”的汁液,哪怕閉緊口鼻,只要皮膚沾到一點,也會頭暈目眩。
“什么東西?”蘇媚猝不及防吸了口,頓時覺得天旋地轉,手里的短匕“當啷”落地。還沒等她站穩,突然覺得脖頸處一陣鉆心的癢,像是有無數只螞蟻順著經脈往上爬——蘇蕓趁煙霧彌漫的瞬間,早已將改良版癢癢粉撒了出去。
這粉末遇靈力即燃,專克煉氣期修士的靈脈。蘇媚只覺癢意順著血管瘋長,從脖頸蔓延到心口,再竄向四肢百骸,仿佛有烈火在骨頭縫里燒。她再也顧不得儀態,抱著脖子在地上瘋狂打滾,華貴的衣裙被碎石劃破,露出的胳膊上很快起了片密密麻麻的紅疹,抓撓間滲出血痕,看著格外可怖。
三個黑衣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們雖修為深厚,卻架不住這陰損的粉末。其中一人試圖運功逼毒,反而讓癢意順著靈力流轉得更快,頃刻間便癢得滿地亂爬,手里的彎刀胡亂揮舞,差點砍中自己人。另兩人更是直接在地上打起滾來,面罩被蹭掉,露出張張扭曲的臉。
“怎么會這樣?”蘇晴看著眼前的亂象,嚇得渾身發抖。她明明記得蘇蕓只有煉氣二層,怎么會有如此厲害的手段?那些粉末和煙霧,分明是高階修士才能煉制的東西!
“輪到你了。”煙霧中傳來蘇蕓冰冷的聲音。蘇晴只覺后頸一涼,慌忙轉身想逃,卻被一只腳狠狠踹在膝彎。“噗通”一聲,她結結實實地跪在地上,膝蓋撞在尖銳的石棱上,疼得眼淚直流。
蘇蕓從煙霧中走出,月白色的衣裙纖塵不染,手里把玩著最后一枚煙霧彈,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大姐,這出戲好看嗎?”
“你早就知道了?”蘇晴抬起頭,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驚恐,“你故意跟我來的?”
“不然呢?”蘇蕓蹲下身,指尖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你真以為我還會信你說的話?從你說要采靈草開始,我就知道,這山谷里等著我的不是凝露草,是催命符。”
蘇晴的瞳孔驟然收縮。她這才明白,自己從一開始就掉進了蘇蕓布下的陷阱。那些故作天真的猶豫,那些恰到好處的驚慌,全都是演給她看的戲碼。
“你想干什么?”蘇晴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渾身的骨頭都在打顫。
“不干什么。”蘇蕓站起身,踢了踢旁邊昏迷的黑衣人,“只是想讓父親和族老們看看,他們一心疼愛的好女兒好外孫女,到底藏著顆怎樣的心。”她從儲物袋里摸出枚傳訊符,靈力注入的瞬間,符紙化作一道流光,朝著蘇家主院的方向飛去。
谷外很快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蘇宏遠帶著族老們匆匆趕來,看到谷內的景象時,臉色瞬間沉得能滴出水來——蘇媚和三個黑衣人在地上滾得像泥猴,蘇晴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而蘇蕓則站在一片狼藉中,眼神平靜得讓人心驚。
“這……這是怎么回事?”三長老看著在地上打滾的蘇媚,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蘇蕓!是不是你對他們做了什么?”
“三長老這話問得奇怪。”蘇蕓撣了撣衣袖上的灰塵,語氣平靜,“是蘇晴姐姐說帶我來采凝露草,結果剛進谷,蘇媚堂姐就帶著黑衣人要殺我。我只是自衛罷了。”她指了指地上的彎刀,“這些可是黑風寨的制式兵器,三長老總該認識吧?”
“黑風寨?”族老們頓時倒吸一口冷氣。那伙盜匪半年前被官府圍剿,殘余勢力早已銷聲匿跡,沒想到竟被蘇家的人勾來了!
蘇宏遠的目光落在蘇晴身上,眼神冷得像淬了冰:“晴兒,她說的是真的?”
蘇晴張了張嘴,想辯解卻發現喉嚨像被堵住一般。蘇蕓那平靜的眼神像面鏡子,照出她所有的不堪與惡毒。她看到父親眼底的失望,看到族老們鄙夷的目光,突然崩潰地尖叫起來:“是她算計我!是她逼我的!我娘死得早,你們都偏心她!我不服!”
“夠了!”蘇宏遠厲聲喝道,聲音里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與痛心。他看著滿地狼藉,再看看蘇蕓那雙清澈卻藏著鋒芒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什么——這個被他忽視了多年的女兒,早已不是那個任人欺凌的小姑娘了。
山風穿過谷口,卷起地上的煙塵。蘇蕓望著被護衛押走的蘇晴和蘇媚,輕輕吁了口氣。陽光終于穿透云層,照在她身上,帶著久違的暖意。她知道,這場鬧劇終于落幕了,而屬于她的路,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