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霧如輕紗般漫過青云山脈的主峰,將凌霄宗的輪廓暈染得如同仙境。當蘇蕓跟著玄機子踏上最后一段石階時,只覺周身的靈氣驟然變得濃郁起來,仿佛空氣里都漂浮著細密的光點,吸入肺腑便化作一股溫潤的暖流,順著經脈緩緩游走。
“這里的靈氣……”蘇蕓忍不住深吸一口氣,眼底掠過一絲驚嘆。在蘇家時,她需凝神靜氣才能勉強捕捉到的靈氣,在此地竟濃郁得幾乎要凝聚成實質,順著毛孔爭先恐后地往身體里鉆。她暗自運轉心法試探,不過片刻功夫,丹田內的靈力便比在蘇家修行半日還要充盈幾分。
玄機子捋著花白的胡須,見她這副模樣,眼中露出幾分笑意:“青云山脈乃是天衍大陸數得上的靈脈匯聚之地,主峰的靈氣濃度,約莫是你蘇家祖宅的十倍有余。凌霄宗能穩居東域三大宗門之列,這得天獨厚的靈脈可是根基。”
蘇蕓點點頭,望著前方云霧中若隱若現的亭臺樓閣,只覺心胸都開闊了許多。石階盡頭是一片開闊的白玉廣場,廣場中央矗立著一塊數十丈高的石碑,碑上“凌霄宗”三個大字筆走龍蛇,隱隱有金光流轉,竟蘊含著一絲道韻,看得久了,仿佛能聽見仙鶴齊鳴,大道吟唱。
穿過廣場,玄機子并未帶她去宗門大殿,而是轉向東側一條蜿蜒的山道。山道兩旁栽種著她叫不出名字的奇花異草,有的葉片邊緣泛著靈光,有的花苞吞吐著細小的丹霧,顯然都是年份不淺的靈植。
“咱們丹堂在山腰處,雖不如主峰的長老殿氣派,卻也是宗門的核心之地。”玄機子邊走邊介紹,“你往后修行煉丹,大半時日都會在此處度過。”
話音剛落,前方的云霧豁然散開,一片宏偉的建筑群映入眼簾。數百座樣式統一的丹爐房依山而建,青瓦紅墻在綠樹掩映下錯落有致,每座丹爐房頂端都豎著一根銅管,管中不時噴出裊裊青煙,那煙色或白或紫,偶爾還夾雜著淡淡的金色,落地時化作點點靈光,顯然是煉丹時逸散的藥力與靈氣結合的異象。
更令人震撼的是丹爐房后方的藥田。綿延十里的田壟順著山勢鋪開,田埂上鑲嵌著閃爍著符文的玉石,將靈脈的氣息均勻地導入每一寸土地。田里種植的靈草品類繁多,其中不少是蘇蕓只在古籍上見過的高階靈草——五百年份的赤血參頂著鮮紅的參果,葉片上凝結著血珠般的露珠;千年雪蓮子扎根在寒泉旁,周圍縈繞著不散的白霜;甚至還有幾株枝干如翡翠、開著金色花朵的七葉還魂草,那可是煉制續命丹的主藥,在外界早已是有價無市的珍品,此刻竟像尋常作物般成片生長。
“這……這里竟有如此多的高階靈草?”蘇蕓駐足不前,望著藥田里隨風搖曳的靈草,只覺得呼吸都有些急促。她在蘇家丹房時,即便是煉制筑基丹的主材,也需小心翼翼地從家族寶庫中取出,用一點便少一點,哪里見過這般景象?
玄機子笑道:“丹堂供養著宗門大半的修士,自然要備足靈草。這些藥田由專人看管,布有聚靈陣和防蟲陣,尋常年份的靈草根本無需費心,只有千年以上的珍品才會設下禁制。你往后煉丹需用靈草,可憑丹堂弟子令牌去庫房支取,只要不是太過珍稀的品類,都無需特意請示。”
蘇蕓心中激蕩,跟著玄機子穿過丹爐房區域,來到一座古樸的大殿前。殿門上方懸著一塊匾額,上書“丹心殿”三個大字,字體沉穩厚重,透著一股與丹藥相關的溫潤氣息。
剛踏入殿門,便有幾道強大的氣息撲面而來。殿內并無繁復的裝飾,只在正上方設著七個座位,此刻六個座位上都坐著人,顯然便是丹堂的長老們。
坐在首位的是一位面容古拙的老者,身著灰布道袍,雙手交疊放在膝上,眼神平和卻深不見底,正是凌霄宗丹堂首座,也是玄機子的師兄,墨塵長老。他身旁坐著幾位氣息各不相同的長老,有面容威嚴的中年修士,有穿著華貴錦袍的婦人,還有一位看起來不過三十許的青衫男子,指尖把玩著一枚丹丸,神情慵懶。
“玄師弟,這位便是你從蘇家帶回來的弟子?”墨塵長老率先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大殿,帶著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正是。”玄機子側身示意,“蘇蕓,見過各位長老。”
蘇蕓連忙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禮:“弟子蘇蕓,見過首座,見過各位長老。”她能感覺到這些長老的修為都深不可測,至少都是金丹后期,甚至有幾位隱隱透著元嬰期的威壓,心中不敢有絲毫怠慢。
眾長老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有審視,有好奇,也有幾分探究。那位穿著錦袍的婦人仔細打量了她片刻,笑道:“模樣倒是周正,就是不知煉丹的天賦如何,可別辜負了你玄機子師叔的看重。”
玄機子正要開口,坐在末位的一位銀發長老卻忽然輕“咦”了一聲。那長老須發皆白,臉上布滿皺紋,看起來已是風燭殘年,此刻卻微微前傾著身體,渾濁的眼睛里驟然閃過一絲清亮的光芒,緊緊盯著蘇蕓,像是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人。
蘇蕓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正想開口詢問,卻聽那銀發長老緩緩開口,聲音帶著幾分沙啞,又透著難以言喻的懷念:“像……真是像啊……”
“長老謬贊了。”蘇蕓以為他在夸自己,連忙謙虛道。
“我不是說你。”銀發長老擺了擺手,目光依舊落在她臉上,語氣悵然,“你這眉眼,這神態,和你娘年輕時,真像。”
“我娘?”蘇蕓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震驚和急切。她自小由父親撫養長大,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便不知所蹤,父親從不肯多提,她連母親的模樣都記不清,只在一張泛黃的畫像上見過模糊的輪廓。此刻驟然聽到有人提起母親,還是在這陌生的凌霄宗,她怎能不激動?
“長老認識我娘?”蘇蕓往前湊了半步,聲音都有些發顫,“您知道她是誰嗎?她現在在哪里?”
銀發長老看著她急切的模樣,眼中的懷念更濃,卻只是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罷了,過去的事不必再提。”
“長老!”蘇蕓不肯放棄,又上前一步,“我娘她……她到底是什么人?您告訴我好不好?我找了她很多年了!”她的聲音帶著哭腔,眼眶微微泛紅,從小到大積壓的疑問和思念在這一刻洶涌而上。
玄機子見狀,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稍安勿躁。墨塵長老也開口道:“玄木師弟,既然知曉,不妨告訴她。”
被稱作玄木長老的銀發修士卻只是搖頭,目光從蘇蕓臉上移開,望向殿外的云霧,聲音低沉:“時機未到,說了反而會害了她。”他頓了頓,又看向蘇蕓,眼神柔和了幾分,“孩子,有些事急不來,等時機到了,你自會知曉。你只需記住,你娘是個好姑娘,當年……也是我凌霄宗的驕傲。”
“她也是凌霄宗的人?”蘇蕓抓住了這句話里的關鍵信息,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原來母親竟與凌霄宗有關,難怪玄機子長老會特意去蘇家尋她,難道自己能來凌霄宗,并非僅僅因為煉丹天賦?
玄木長老卻不再多言,重新靠回椅背上,閉上眼睛,仿佛剛才那番話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又像是在刻意回避這個話題。
殿內一時陷入沉默。墨塵長老輕咳一聲,打破了僵局:“好了,不說這些。蘇蕓,你既入我丹堂,便是我凌霄宗弟子。玄師弟說你在丹道上有過人天賦,明日起,你便先跟著玄師弟修行,熟悉丹堂事務,三個月后參加入門考核,通過后便可正式成為內門弟子。”
“是,多謝首座。”蘇蕓強壓下心中的激動和疑惑,恭敬地應道。她知道此刻追問也無濟于事,玄木長老既說時機未到,必然有他的道理,只是母親的身影在她心中變得愈發清晰,也愈發神秘起來。
走出丹心殿時,蘇蕓回頭望了一眼,殿門緊閉,那位銀發長老的身影已隱在陰影中。山風吹過藥田,帶來靈草的清香,遠處的丹爐房傳來柴火燃燒的噼啪聲,一切都顯得寧靜而有序,可蘇蕓的心卻久久無法平靜。
凌霄宗的靈氣,丹堂的氣派,高階靈草的震撼,都不及那句“你和你娘年輕時真像”來得沖擊。她望著云霧繚繞的山巒,暗暗握緊了拳頭:不管母親有怎樣的過去,不管等待多久,她一定要在這里找到答案。
而這片靈氣充裕、藏著無數秘密的丹堂,將是她尋根問底的起點,也是她踏上更高丹道的新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