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內，晨光透過雕花窗欞，在漢白玉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云昭斜倚龍椅，冕旒珠簾后透出一雙似醉非醉的丹鳳眼。她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手中的玉如意，指尖在溫潤的玉面上輕輕摩挲。

“陛下！“一道冷冽的聲音突然打破殿內的寧靜。御史大夫謝臨淵出列而立，玄色官服襯得他身形挺拔如松，腰間玉帶在晨光中泛著冷光。他手持象牙笏板，面色沉肅如霜。“幽州蝗災已持續半月，百姓流離失所。臣昨日呈上的急報，陛下朱批'烤來吃'三字，不知是何深意？“殿內頓時一片死寂。幾位年邁的大臣偷偷擦了擦額角的冷汗，目光在女帝和御史之間來回游移。

云昭懶洋洋地支起下巴，冕旒的珠串隨著她的動作輕輕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她紅唇微啟，慢條斯理道：“謝卿啊，《胤律》第三卷七十二條明文記載，災年食蝗可免賦稅。孤讓他們烤著吃，既省柴火又能充饑，豈不美哉？“戶部尚書王大人聞言，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額頭上的汗珠在光潔的地磚上洇開一小片水漬。站在文官首列的丞相蕭景明忽然輕笑一聲，月白色的官袍上銀線繡制的云紋在光線中若隱若現。他上前半步，溫聲道：“陛下圣明。臣府上恰好新得西域進貢的孜然香料，稍后便命人送往御膳房。“謝臨淵額角的青筋跳了跳，聲音又冷了幾分：“蕭相！戶部貪墨賑災糧八十萬石，這才是根本！“云昭眸光微閃，故意手一抖，將正在把玩的茶盞摔落在謝臨淵腳邊。上好的青瓷應聲碎裂，飛濺的瓷片在陽光下閃著鋒利的光芒。謝臨淵紋絲不動，連睫毛都沒顫一下，倒是一向有潔癖的蕭景明不動聲色地往后挪了半步。屏風后，彤史女官朱砂正埋頭疾書：“辰時三刻，謝御史碎瓷不驚，蕭相潔癖發作，王尚書汗濕朝服...““這樣吧。“云昭舔了舔指尖沾到的葡萄汁，漫不經心道：“謝卿即日啟程前往幽州查辦蝗災，蕭卿負責籌措錢糧。“她頓了頓，在群臣剛要松口氣時，突然勾起唇角：“孤要親自前往監工。“

滿朝嘩然。

謝臨淵猛地抬頭，素來冷峻的臉上罕見地浮現一絲錯愕。蕭景明握著玉笏的手指微微收緊，骨節泛白，云昭幾乎能聽見他心中盤算的聲音。

“退朝——“

云昭扶著青黛的手起身，寬大的玄色龍袍袖擺故意掃過謝臨淵的肩膀。她湊近他耳邊，壓低聲音道：“愛卿記得多帶幾個軟枕，幽州官驛的墻...可比你的腦袋硬多了。“謝臨淵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薄紅。蕭景明站在不遠處，面上依舊掛著溫潤如玉的笑容，但云昭眼尖地發現他袖中露出的半截扇骨已經斷裂。

剛走出大殿，云昭就被一股蠻力攔腰抱起。“陛下！看我新練的回馬槍！“霍驚瀾的聲音震得她耳膜發疼。少年將軍異域血統的金棕色眼眸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鎧甲上的鱗片隨著動作嘩啦作響。玄霜不知何時倒掛在廊檐下，嘴里還叼著半個燒餅，含糊不清地道：“他拆了湯池的雕花窗。“水霧繚繞的湯池方向傳來寧懷瑾清冷的嗓音：“陛下，藥浴要涼了。“云昭一腳踹開霍驚瀾，頭也不回地往湯池跑去。身后，青黛淡定地吩咐玄霜：“傳信幽州，把陛下批'烤來吃'的折子貼滿大街小巷的告示欄。“

回到寢殿，云昭褪去繁復的朝服，赤足踩在冰涼的白玉地磚上。她推開雕花窗欞，望著遠處連綿的宮墻。夕陽的余暉為她的側臉鍍上一層金邊，眼底閃過一絲與白日慵懶截然不同的銳利。“陛下，要傳膳嗎？“青黛輕聲問道。云昭搖搖頭，指尖輕輕敲擊窗欞：“讓御膳房準備些干糧，三日后啟程去幽州。“她頓了頓，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記得多帶些孜然。“

夜色漸濃，宮燈次第亮起。云昭倚在軟榻上，把玩著一枚精致的青銅虎符。這是當年霍家交予她的信物，也是她能夠坐穩這個位置的關鍵之一。“陛下，謝大人求見。“朱砂在門外輕聲稟報。云昭迅速將虎符藏入袖中，又恢復了那副懶散的模樣：“宣。“謝臨淵邁步入內，手中捧著一摞奏折。月光透過窗紗，為他冷峻的輪廓鍍上一層柔和的銀輝。“陛下，這是幽州近三年的賦稅記錄。“他的聲音依舊清冷，但耳尖的紅暈還未完全褪去，“臣發現其中有些蹊蹺...“云昭瞇起眼睛，像只饜足的貓兒般舒展身體：“謝卿啊，這么晚了還談公務...“她故意拖長音調，“不如說說，你準備帶幾個軟枕去幽州？

謝臨淵的耳尖又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