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初期，在當朝宋太祖皇帝治理下，主張削弱地方軍事力量以充中央禁軍，以至于各地方官員不作為，產生了許多冤家錯案，更有許多鬼怪故事的傳頌。

這一年，相府嫡女慕曦剛好及笄，相爺便著急讓媒人四處為這個嫡女尋覓郎婿，只因慕曦從小不喜針織女工，不善琴棋書畫，唯愛鬼怪類話本，命人四處搜羅。在開封，慕曦的名聲大噪，外出人人避之而不及，認為靠近她視為不詳，更別提與相府約為婚盟，相爺很是苦惱。

青芯約莫十五六歲，梳著雙丫髻，一身淡綠色繡蘭花的布裙，發間一支銀簪及幾朵簪花。步伐局促，眉頭緊鎖，“小姐，今日我見到管家帶了好幾個媒人入正堂，相爺好似要給你說親呢，這可怎么辦……”

她立于窗前，一襲淡青色羅衫隨風輕揚，宛若從宋人畫卷中走出的仕女。眉目如遠山含黛，肌膚似新雪映光，通身氣度清冷如霜，偏生眼尾一抹嫣紅，又添三分人間絕色，身姿纖秾合度，立似青竹映月，便是慕曦。微張“櫻顆熟破”似的唇，“不急，門第次者，父親不愿俯就；門第顯赫者，不愿俯就于我，如今這開封中，絕沒有想娶我的人，而我也絕不嫁人，困于后宅，我只愿如書中所寫，尋覓事情真相，打破鬼怪謬論。”

慕曦將手中的鬼怪畫本輕輕合上，指尖在那泛黃的封面上停留了片刻。窗外，春日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灑進來，在她淡青色的羅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小姐，你怎么還這般悠閑！”青芯急得直跺腳，那雙丫鬟上的銀簪，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相爺，這次是鐵了心要給您定下親事，我聽說連禮部尚書的兒子都…”

“禮部尚書？”慕曦輕笑一聲，眼尾那抹嫣紅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明艷，“他家那位紈绔子弟，整日流連勾欄瓦舍，父親怎會看得上？”

她站起身，羅衫隨風輕揚，走到書架前將畫本放回原處。那書架上整齊排列著各種志怪小說和案件記錄，有些甚至是從衙門里偷偷抄錄來的。

“可是小姐，你總不能一直這樣…”青芯的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

“曦兒，爹進來了。”

慕相推門而入，一身素色寬袍襯得他越發儒雅。他腰間懸著的青蓮香囊，散發出淡淡的幽香，手中的沉香木佛珠隨著步伐輕輕晃動。

“爹。”慕曦俯了俯身，目光卻落在父親身后那個陌生的年輕人身上。

那人約莫二十出頭，一身靛藍色粗布衣衫，腰間系著一條素白腰帶，上面掛著幾個小布袋和一把小刀。他面容清俊，眉眼間透著一股子冷峻，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眼睛——漆黑如墨，卻又清澈見底，像是能看透人心。

“這位是刑部新來的仵作，沈硯。”慕相介紹道，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情愿，“他有事找你。”

沈硯上前一步，從懷中取出一封蓋著刑部印鑒的信函，雙手呈給慕曦：“慕小姐，開封府近日發生一樁離奇命案，死者死狀詭異，民間傳言是冤魂索命。下官聽聞小姐精通各類鬼怪傳說，特來請教。”

慕曦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她接過信函，指尖不經意間與沈硯相觸，兩人都是一怔。他的手指修長有力，卻冰冷得不像活人。

“胡鬧！”慕相突然厲聲喝道，“曦兒是閨閣女子，怎能參與這等骯臟事！沈仵作，請你立刻離開！”

沈硯神色不變，只是微微躬身：“相爺，此案已驚動圣上，刑部急需各方協助。慕小姐博覽群書，或許能提供關鍵線索。”

“爹，”慕曦快速瀏覽完信函內容，抬頭時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讓我去看看。死者面部扭曲，雙目圓睜，嘴角卻帶著詭異的微笑，這讓我想起《幽冥錄》中記載的一種…”

“住口！”慕相臉色鐵青，“堂堂相府千金，整日鉆研這些污穢之物已是出格，如今還要去驗尸？傳出去成何體統！”

慕曦抿緊了唇，那“櫻顆熟破”般的唇瓣微微發白。她直視父親的眼睛：“爹，您常教導女兒要明辨是非。如今城中有冤案，女兒若能助一臂之力，為何不可？”

“你…”慕相氣得佛珠都快捏碎了，“你可知那些媒人為何都避你不及？就是因你這等離經叛道的行徑！”

沈硯突然開口：“相爺，下管可以保證慕小姐的安全和名聲。此案若破，對相府聲譽也有裨益。”

慕相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你一個仵作，拿什么保證？”

“以性命擔保。”沈硯的聲音平靜卻堅定。

屋內一時寂靜。慕曦驚訝地看著這個初次見面的年輕人，不明白他為何如此堅持。而慕相則陷入了沉思——這個女兒從小就不按常理出牌，若強行阻攔，只怕她會做出更出格的事來。

“罷了，”慕相最終長嘆一聲，“但有兩個條件：第一，曦兒必須女扮男裝；第二，青芯必須全程陪同。”

慕曦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多謝爹爹成全。”

待慕相離去后，沈硯低聲道：“明日卯時，我在相府后門等您。”

“為何要那么早？”慕曦好奇的問。

沈硯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見面以來第一個笑容：“因為那時守衛最松懈，而且…”他的聲音更低了，“尸體在清晨時分的狀態，最能反應真實死因。”

慕曦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卻不是因為恐懼，而是興奮。她終于可以親眼見證那些只在書中讀過的東西了。

沈硯告辭后，青芯急得團團轉：“小姐，您真要跟那個冷面仵作去驗尸？多晦氣啊！”

慕曦已經翻箱倒柜找合適的男裝：“青芯，你不覺得奇怪嗎？一個仵作為何會特意來找我？而且父親居然同意了…”

“相爺是被氣糊涂了！”青芯嘟囔著，卻還是幫慕曦找出了一套月白色的公子裝。

次日，天還未亮慕曦就悄悄起身，換好男裝，將長發束成男子發髻。銅鏡中的她眉目如畫，雖少了些女子的柔美，卻多了幾分英氣。

“小姐，您真要一個人去？”青芯揉著惺忪的睡眼，聲音里滿是擔憂。

“父親只說你要陪同，可沒說每次都要。”慕曦調皮的眨眨眼，“這次我先去探探路，下次再帶你。”

她輕手輕腳的溜出閨房，穿過花園，來到后門。沈硯果然已經等在那里，身邊還停著一輛不起眼的馬車。

“上車吧。”他簡短地說，伸手扶她。

馬車內狹小昏暗，兩人肩并肩坐著，能清晰地聽到彼此的呼吸聲。慕曦聞到沈硯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草藥香，混合著某種她說不出的冷冽氣息。

“為什么找我？”慕曦終于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沈硯沉默了片刻：“我讀過你寫的《鬼魅辨疑》。”

慕曦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那是她私下撰寫的一本小冊子，分析了各種所謂“鬼怪作祟”案件背后的真相，只給幾個信任的書商傳閱過。

“你怎么…”

“死者名叫趙德昌，是城南一間藥鋪的掌柜。”沈硯突然轉換話題，“表面看是心悸而亡，但我發現他指甲發青，舌根處有細微的出血點。”

慕曦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像是中毒？”

“嗯，但非尋常毒藥。”沈硯的聲音低沉，“更奇怪的是，她死前曾在紙上反復寫同一個字——＇慕＇。”

慕曦渾身一僵：“我的姓氏？”

沈硯沒有回答，但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馬車突然停下，沈硯掀開車簾：“到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座陰森的院落，門口掛著“義莊”二字的牌匾在晨風中輕輕搖晃，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呀聲。

慕曦深吸一口氣，跟著沈硯走進了這個停放尸體的地方，她即將面對的不僅是冰冷的尸體，還有一個可能與自己家族有關的謎團。

義莊內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石灰和草藥的味道。沈硯點燃了幾盞油燈，昏暗的燈光下，一排排蓋著白布的尸體顯得格外瘆人。

“怕嗎？“沈硯突然問。

慕曦搖搖頭，眼睛卻死死盯著那些白布下的人形輪廓：“我只怕真相被永遠埋沒。”

沈硯的眼中閃過一絲贊賞，他領著慕曦來到最里面的一張停尸臺前，輕輕掀開了白布。

趙德昌的尸體暴露在燈光下，那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面容扭曲，雙眼圓睜，嘴角確實如信中所說，帶著詭異的微笑。慕曦強忍著不適，湊近觀察。

“你看這里。”沈硯指向死者的頸部，那里有幾道幾乎不可見的紅痕，“像是被極細的絲線勒過。”

慕曦突然想起什么：“《幽冥錄》中記載，南疆有一種＇笑面蠱＇，中毒者會在大笑中窒息而亡，死后面容凝固成笑容…”

沈硯猛地抬頭：“你確定？”

“我需要查證。”慕曦說著，突然注意到死者右手緊握成拳，“他手里有東西？”

沈硯小心地掰開死者的手指，一枚精致的銅錢滾落出來。慕曦撿起銅錢，在燈光下仔細查看，發現上面刻著一個奇怪的符號——一朵蓮花，花心處卻是一個骷髏。

“這是…”她的聲音有些發抖。

沈硯的臉色也變得異常凝重：“幽冥教的標記。”

就在這時，義莊的大門突然被人猛地推開，一個熟悉的聲音怒吼道：“慕曦！你給我出來！”

慕相帶著一群家丁沖了進來，臉色鐵青。當他看到女兒站在尸體旁邊時，幾乎氣得暈厥：“你…你竟然真的…”

“爹，您聽我解釋！”慕曦急忙上前。

“閉嘴！”慕相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跟我回去，從今天起，你不準踏出閨房一步！”

沈硯上前一步：“相爺，此事關系重大…”

“滾開！”慕曦怒喝，“再敢接近我女兒，我讓你在開封府無立足之地！”

慕曦被父親強行拖走，臨走前，她回頭看了沈硯一眼，將那枚詭異的銅錢悄悄塞進了袖中。沈硯站在原地，目送她離去，眼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

回到相府，慕曦被鎖在了閨房里。青芯紅著眼睛站在門外：“小姐，相爺氣壞了，說要給您找個最嚴厲的嬤嬤管教…”

慕曦沒有回答，她坐在窗前，手中摩挲著那枚銅錢。窗外，暮色漸濃，一輪血月緩緩升起。

她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趙德昌的死、幽冥教的標記、那個神秘的“慕”字…所有這些都指向一個她尚未看清的陰謀。而沈硯，那個冷面仵作，似乎知道得比他說出來的要多得多。

夜深人靜時，慕曦聽到窗欞上傳來輕微的敲擊聲。她推開窗戶，看到沈硯如鬼魅般站在院墻上，月光為他鍍上一層銀邊。

“想知道真相嗎？”他的聲音隨風飄來。

慕曦毫不猶豫地點頭，抓起早已準備好的包袱，踏上了窗臺。她知道，這一躍，將徹底改變她循規蹈矩的閨秀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