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零三分,盛林集團總部大廈頂層的電梯“叮”地一聲輕響,金屬門緩緩滑開。
沈亦舟踏出電梯時,皮鞋跟敲擊大理石地面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里格外清晰。他穿著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色西裝,左手提著定制公文包,右手捏著一份折疊整齊的入職協議——封皮上“副總裁”三個字燙金耀眼,卻沒在他臉上掀起任何波瀾。
三天前,他還是風啟資本最年輕的投資總監,以眼光毒辣、談判桌上寸土不讓聞名。而現在,他是盛林集團董事長親自挖來的“救火隊員”,目標是重整連續三年虧損的智能家居事業部。
“沈總,這邊請。”行政助理早已等候在走廊盡頭,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恭敬。她推開走廊盡頭那扇厚重的實木門,“這是您的辦公室,隔壁就是技術研發部總監的位置,以后……”
話音未落,門內突然傳來一聲壓抑的爭執。
“這個算法模型必須重構!用戶反饋的延遲問題已經影響到Beta版測試了,你堅持用舊框架,是想等著發布會當天崩盤嗎?”一個清冷的男聲,帶著技術人員特有的執拗,一字一句砸在空氣里。
“林總監,”另一個略顯急躁的聲音反駁,“重構需要至少兩周時間,發布會迫在眉睫,董事會不可能同意延期!你是技術部,不是決策層——”
“我只對產品負責。”
沈亦舟抬手示意助理不必再說,徑直推門而入。
辦公室是開放式格局,靠近落地窗的工位旁,兩個男人正站在白板前對峙。其中一人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線條清晰的小臂,指尖還捏著一支馬克筆,白板上是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流程圖。他側對著門口,鼻梁高挺,下頜線繃得很緊,眼神專注得像是在跟代碼宣戰。
聽到動靜,兩人同時轉頭。
當沈亦舟的目光落在那個穿白襯衫的男人臉上時,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是陸則!
五年前,在斯坦福大學計算機系的畢業答辯上,這個男人穿著洗得發白的T恤,站在講臺上演示自己研發的人工智能交互系統,臺下掌聲雷動。而那時的沈亦舟,作為交換生旁聽,坐在最后一排,看著臺上那個眼睛里有光的青年,心里第一次對“技術理想”有了具象的認知。
后來,他回國投身金融,聽說陸則拒絕了硅谷巨頭的橄欖枝,加入了當時還名不見經傳的盛林集團,一頭扎進了智能家居研發。
沒想到,會在這里重逢。
陸則顯然也認出了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恢復了平靜,只是捏著馬克筆的手指微微收緊。他身邊的市場部經理王濤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上前:“沈總!您可來了!正好,林總監他……”
“我叫陸則。”白襯衫男人打斷他,語氣平淡地糾正,目光越過王濤,直接看向沈亦舟,“盛林智能家居研發部總監。沈總,久仰。”
沒有握手,沒有寒暄,只有一句公式化的“久仰”。
沈亦舟回以一個標準的商業微笑,將公文包放在辦公桌一角:“陸總監,我是沈亦舟。從今天起,負責事業部整體運營。剛才的爭執,我在門口聽到了一些。”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白板上的模型圖,“算法重構需要多久?資源缺口在哪里?”
陸則挑眉,似乎沒想到這位新上司一上來就直奔主題。他沉默片刻,拿起馬克筆在白板上圈出一個節點:“核心模塊三天,測試優化兩天。需要增派三個高級工程師,以及服務器算力支持。”
“可以。”沈亦舟干脆利落,“下午三點前,人會到崗。算力申請我讓助理對接IT部,明天早上八點前解決。”
王濤愣住了:“沈總?這……會不會太冒險了?萬一……”
“沒有萬一。”沈亦舟看向他,眼神銳利,“市場需要的是‘能用’的產品,不是‘按時發布’的垃圾。如果發布會要靠犧牲用戶體驗來換時間,我寧愿向董事會申請延期。”
辦公室里瞬間安靜下來。王濤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敢再說什么,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沈亦舟這才轉向陸則,發現對方正看著自己,眼神里少了剛才的戒備,多了一絲探究。
“沈總以前也懂技術?”陸則問,語氣緩和了些。
“略懂皮毛。”沈亦舟走到辦公桌后坐下,打開筆記本電腦,“但我懂‘用戶’。陸總監,你的任務是讓產品‘正確地跑起來’,我的任務是讓它‘被正確地需要’。我們的目標一致——讓這個事業部活下去。”
陸則看著他,沉默幾秒,忽然拿起馬克筆,在白板上“重構計劃”四個字旁邊,添了一行小字:“協作方案:沈亦舟/陸則”。
“合作愉快,沈總。”這一次,他的語氣里終于帶上了一絲溫度。
沈亦舟看著白板上并列的兩個名字,指尖在鍵盤上停頓了一瞬。
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落在兩人之間的空地上,像一道無形的分割線。但他知道,從今天起,這條線注定會被無數次的方案討論、深夜加班、以及對“做好一件事”的共同執念,悄悄磨平。
職場如戰場,但或許,并肩作戰的人,能把戰場變成另一種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