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的空氣比冷宮還冷。
我坐在鋪著天鵝絨的椅子上,看著面前兩個瑟瑟發抖的人。
左邊是甜點師,一個微胖的中年男人,圍裙上還沾著巧克力漬,此刻臉白得像剛抹過面粉。
右邊是端蛋糕的侍女,名叫莉莉,是王叔那邊送來的人,低著頭,手指絞著裙擺,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
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茉莉花茶,居然還挺正宗。
看來這王宮后廚,還是有點東西的。
“昨天的蛋糕,”我放下茶杯,聲音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誰做的?”
甜點師腿一軟,“噗通”一聲跪了下去:“陛下!是、是小人做的!但小人絕對沒有下毒啊!”
“哦?”我挑了挑眉,“我沒說有毒啊。”
甜點師:“……”
他張了張嘴,臉上的表情像是被按了暫停鍵。
旁邊的莉莉肩膀抖得更厲害了。
我心里冷笑。
玩的就是心理戰。
當年在公司做HRBP,對付摸魚的員工,這招百試百靈。
“抬起頭來。”我對莉莉說。
莉莉慢慢抬起頭,眼眶紅紅的,看起來委屈得不行。
“蛋糕是你端給陛下的?”
“是、是的陛下。”她的聲音細若蚊吟。
“從后廚到宴會廳,花了多久?”
“一、一盞茶的功夫……”
“路上遇到誰了?”
“沒、沒遇到誰……”
“確定?”我身體微微前傾,直視著她的眼睛,“比如……王叔的侍衛?”
莉莉的瞳孔猛地一縮。
就是這個反應!
我心里有了數。
“陛下,”甜點師突然開口,聲音帶著哭腔,“小人做蛋糕用的材料都是御膳房統一發放的,黃油是進口的,面粉是上等的,絕對沒有問題啊!”
“材料沒問題,不代表過程沒問題。”我淡淡道,“比如,有沒有可能,在蛋糕做好之后,被人動了手腳?”
甜點師愣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陛下的意思是……”
“我什么意思都沒有,”我打斷他,“我只是在陳述一種可能性。畢竟,職場上的意外,總是來得猝不及防。”
甜點師和莉莉:“?”
他們顯然沒聽懂“職場”是什么意思。
萊恩站在我身后,小聲提醒:“陛下,‘職場’是……”
“就是王宮的意思。”我面不改色地瞎編,“王室專用術語,你們不懂很正常。”
萊恩:“……”
他好像更困惑了。
我沒理他,繼續問莉莉:“你端蛋糕的時候,有沒有離開過你的視線?哪怕一秒鐘?”
莉莉咬著嘴唇,搖了搖頭:“沒有,奴婢一直端著,沒敢放下。”
“是嗎?”我笑了笑,“可我怎么聽說,有人看到你在走廊拐角處,和一個穿黑衣服的人說了幾句話?”
這其實是我猜的。
但莉莉的反應徹底出賣了她。
她的臉“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莉莉“噗通”一聲也跪了下去,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奴婢不是故意的!是、是他逼我的!”
甜點師嚇得張大了嘴巴,看看莉莉,又看看我,一臉的不可置信。
我心里嘆了口氣。
心理素質這么差,還敢干壞事?
王叔就找了這么個豬隊友?
“他是誰?”我追問。
“是、是王叔殿下的侍衛長……”莉莉哭著說,“他塞給我一小包粉末,讓我偷偷撒在蛋糕上,說、說只是讓陛下睡個好覺……奴婢不敢不從啊!”
果然是王叔。
我端起茶杯,手指微微用力。
原主雖然蠢,但也沒礙著誰,至于用這種陰招嗎?
看來這王位,確實是塊燙手的山芋。
“那包粉末呢?”
“用、用完了……”莉莉哭著說,“奴婢把剩下的一點扔到花園的池塘里了……”
“萊恩。”
“臣在。”萊恩立刻上前一步。
“帶人去花園池塘打撈,不管能不能找到,都給我查。”
“是。”
“還有,”我看向莉莉,“那個侍衛長,長什么樣?什么時候找你的?”
莉莉一邊哭一邊說,斷斷續續地把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
和我猜的差不多,就是王叔授意,侍衛長執行,莉莉當工具人。
至于那粉末,莉莉也不知道是什么,只說是白色的,沒味道。
“陛下,”甜點師哆哆嗦嗦地開口,“那、那小人……”
“你沒事了,”我對他說,“回去繼續做你的蛋糕,不過下次注意點,別做那么甜,容易齁著。”
甜點師愣了一下,隨即喜極而泣:“謝陛下!謝陛下!小人記住了!”
他連滾帶爬地跑了。
偏殿里只剩下我、萊恩,還有哭哭啼啼的莉莉。
“陛下,”萊恩看著莉莉,眼神冰冷,“要不要把她交給護衛隊審問?”
護衛隊的審問,說白了就是嚴刑拷打。
我看了莉莉一眼,這姑娘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估計也是被嚇壞了。
“不用。”我說,“把她關起來,好吃好喝伺候著,別讓她跑了就行。”
萊恩有些意外,但還是恭敬地應道:“是。”
他押著莉莉出去了,偏殿里終于安靜下來。
我靠在椅子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這審案比改PPT還累。
“陛下,”萊恩去而復返,手里拿著一個小盒子,“這是從莉莉的住處搜到的。”
我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枚銀色的徽章,上面刻著王叔家族的紋章。
“看來是鐵證了。”我把盒子扔在桌上,“王叔這步棋,下得真不怎么樣。”
連個像樣的證據都不知道收走。
“陛下打算怎么辦?”萊恩問。
“涼拌。”我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現在證據還不夠,而且,打草驚蛇就不好玩了。”
王叔在朝中經營多年,肯定不止這一個眼線。
要是現在就把他揪出來,反而麻煩。
不如……先放他一馬,看看他接下來還會耍什么花樣。
“萊恩,”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王宮的侍衛,都是你的人嗎?”
萊恩愣了一下,隨即嚴肅地說:“陛下放心,護衛隊的人都是臣親自挑選的,絕對忠心。”
“那就好。”我點點頭,“從今天起,我的飲食,必須經過你的手,明白嗎?”
防人之心不可無。
尤其是在這種隨時可能被下毒的地方。
“臣明白!”萊恩的表情更加嚴肅了,“臣一定會保護好陛下的安全!”
看著他一臉鄭重的樣子,我突然有點想笑。
這侍衛長,倒是個靠譜的。
“對了,”我想起原主的一個愛好,“御膳房是不是有烤鵝?”
萊恩:“……有。”
他的表情有點微妙,大概是想起了我早上說的“減肥”。
“中午烤一只送來,”我摸著肚子,“審了一上午,餓了。”
擺爛歸擺爛,飯還是要吃的。
至于減肥……
等把王叔解決了再說吧。
萊恩:“……是。”
他轉身要走,又被我叫住了。
“萊恩。”
“陛下還有什么吩咐?”
“你說,”我托著下巴,認真地問,“我要是把王叔的假發扯下來,他會不會當場氣死?”
記憶里,王叔的假發似乎不太牢固。
萊恩:“……”
他張了張嘴,半天沒說出話來,最后憋出一句:“陛下,王室成員應注重儀態……”
“好吧。”我聳聳肩,“當我沒說。”
真沒趣。
萊恩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陛下今天也很不對勁”的困惑。
我揮揮手讓他退下。
偏殿里只剩下我一個人。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的花園。
瓦萊利亞王國。
王叔。
下毒。
王位。
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
我嘆了口氣。
本來想安安靜靜地當個咸魚女王,怎么就這么難呢?
算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當年能在996的福報里活下來,現在當個女王,還能被難住?
我摸了摸肚子。
先吃了再說。
烤鵝什么的,最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