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尼絲的課總在藏書室最深處的隔間里上。那里擺著珀西瓦爾特意找來的古董書桌,桌面刻著藤蔓狀的魔法紋路,據(jù)說曾屬于一位中世紀的符文大師。
布莉琪的小手按在桌面上時,那些紋路會泛起淡淡的金光,像在回應她指尖的銀光。
“魔力不是要‘管住’,是要‘聽懂’。”艾格尼絲用魔杖敲了敲桌角,一本封面磨損的《符號與情緒共鳴》自動翻開,
“你看這頁的火焰符,畫的時候想著溫暖,它就會發(fā)熱;想著憤怒,它就會灼燒,文字和符號都是魔力的耳朵,你得說它們能懂的話。”
布莉琪盯著書頁上跳動的火焰圖案,試著像艾格尼絲說的那樣,讓心里漫過曬過太陽的毛毯的暖意。
指尖的銀光落在紙上時,那團圖案真的變得柔和起來,像團安靜的橘色火苗,連空氣都暖了幾分。
“不錯。”艾格尼絲難得夸了句,伸手從手提箱里取出一卷泛黃的羊皮紙,
“這是去年從廢墟里找到的,上面的治愈咒缺了半截,你來試試看。”
羊皮紙剛鋪在桌上,邊緣就自動卷向布莉琪,像是在向她展示殘缺的符號。
她指尖輕輕拂過那些模糊的字跡,突然想起母親伊索爾德給馬庫斯處理訓練傷口時,總念叨“讓疼痛像露水一樣蒸發(fā)”。
心里剛浮出這個念頭,羊皮紙上的斷痕處就慢慢滲出新的符號,與原來的紋路嚴絲合縫。
艾格尼絲的眼睛亮了亮,從懷里掏出個小本子飛快地記著什么:“你不是在‘補全’,是在‘回憶’,這些古老的咒語認得你,就像認得當年寫下它們的人。”
那天下午,馬庫斯帶著球隊的朋友來莊園炫耀新掃帚,路過藏書室時,被里面飄出的微光驚得停了腳。
布莉琪正站在書架前,指尖的銀光串起十幾本散落在地的書,像串起一串會發(fā)光的風鈴。
那些書自動歸位時,連最頂層那本積灰的《魁地奇戰(zhàn)術(shù)古卷》都被輕輕拂去了灰塵。
“喂,別亂動我的書!”馬庫斯嘴上喊著,卻悄悄把朋友們拉遠了些,“里面在上課,吵到她要挨罰。”
他說這話時,耳尖有點紅,上周他帶布莉琪去看魁地奇訓練,女孩只是盯著他的飛天掃帚看了兩眼,那把總掉漆的舊掃帚就突然變得锃亮,連速度都快了半分。
他覺得布莉的魔法宛如實質(zhì)的潮汐。
布莉琪的戒指越來越常發(fā)燙。有次珀西瓦爾在書房處理古籍修復合同,墨水突然凝固在筆尖,他正皺眉時,布莉琪推門進來送餅干,戒指“嗡”地變熱,
她指尖的銀光掃過墨水瓶,凝固的墨水竟重新化開,還帶著淡淡的松木香,那是父親最喜歡的墨水味道。
“看來它們也知道該聽誰的。”珀西瓦爾笑著揉了揉女兒的頭發(fā),發(fā)現(xiàn)她的發(fā)梢沾著點金箔碎屑,想必是剛才幫艾格尼絲整理古籍時蹭到的。
伊索爾德則在布莉琪的枕頭下發(fā)現(xiàn)了更多“秘密”:一本自己標滿注解的《家用魔咒大全》,夾著馬庫斯偷偷放進去的魁地奇球星卡片;還有半塊總也吃不完的蜂蜜餅干,大概是魔力悄悄讓它保持著新鮮。
某個雨夜,布莉琪被雷聲驚醒,發(fā)現(xiàn)床頭的書都浮了起來,在她周圍圍成個發(fā)光的圈。
她摸到手指上的戒指,涼意順著指尖蔓延開,那些書便輕輕落回書架,只有那本《魔法入門圖解》留在她枕邊,自動翻開畫著安撫咒的頁面。
窗外的閃電照亮書頁時,她突然明白艾格尼絲的話——這些魔力不是寵物,是和她一起長大的伙伴。
就像馬庫斯會在她被書頁砸到時兇巴巴地護著她,就像父母總在她需要時遞來蜂蜜餅干,它們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回應著她心里的每一點念頭。
第二天早餐時,布莉琪看著馬庫斯碗里總也戳不破的煎蛋,指尖的銀光悄悄閃了閃。那枚煎蛋突然自己裂開,露出流心的蛋黃,嚇得馬庫斯差點把叉子掉在地上。
“笨手笨腳的。”他瞪了妹妹一眼,嘴角卻忍不住往上揚。布莉琪咬著餅干笑起來,戒指在晨光里泛著溫潤的光,像藏著一顆小小的、暖暖的太陽。
新藤方繞枝,轉(zhuǎn)眼覆蒼苔,馬庫斯已經(jīng)三年級了。
秋末的藏書室總帶著股干燥的紙墨香,布莉琪踩著拖鞋,在書架間穿梭時,拖鞋底蹭過地板,發(fā)出“沙沙”的輕響,像在和書頁的翻動聲應和。
艾格尼絲最近在教她辨識“情緒符號”——那些刻在古老器物上的紋路,有的藏著喜悅,有的裹著悲傷。
此刻她們面前的銅制燭臺,底座刻著一圈扭曲的藤蔓,布莉琪指尖剛觸碰到,就覺得心口發(fā)悶,像被濕毛巾捂住了似的。
“這是三百年前一位哀悼亡妻的巫師做的,”艾格尼絲用魔杖輕輕點了點燭臺,“他把悲傷灌進了金屬里,所以你會覺得悶。試試用你的光,給它添點別的東西。”
布莉琪想起上次馬庫斯贏了魁地奇比賽,把獎杯塞給她抱時,她心里那種漲鼓鼓的歡喜。
指尖的銀光落在藤蔓紋路上,那些扭曲的線條竟慢慢舒展開,像被春風吹軟的枝條,燭臺突然“叮”地輕響了一聲,像是松了口氣。
“不賴。”艾格尼絲把燭臺放回展示架,“魔力能接住情緒,也能改變情緒,就像你哥哥,嘴上兇,心里的歡喜卻藏不住。”
正說著,馬庫斯撞開隔間的門,球衣上沾著枯葉,手里攥著個皺巴巴的紙團:“布莉琪,看看這個。”
他把紙團扔在桌上,是張被雨水泡過的舊海報,上面的字跡暈成了一團藍。
布莉琪剛伸手,戒指就微微發(fā)燙。銀光漫過海報時,模糊的字跡像被清水洗過般顯出來,是場百年前的魁地奇經(jīng)典賽事介紹,角落還畫著個穿弗林特家族徽章球衣的球員。
“我在閣樓找到的,”馬庫斯撓撓頭,“老管家說這是曾祖父當年的收藏。”他說著,眼睛卻瞟向布莉琪指尖的光,“比父親那臺修復機好用多了。”
珀西瓦爾恰好進來取古籍,聽見這話,故意板起臉:“修復機可不會偷偷把你的訓練筆記變工整。”
他指的是上周布莉琪趁馬庫斯不注意,用魔力補全了他潦草到認不出的戰(zhàn)術(shù)記錄。
馬庫斯的耳朵瞬間紅了,抓起海報就往外跑,布莉琪卻看見他把海報小心地夾進了自己的魁地奇年鑒里。
傍晚的霞光透過彩色玻璃窗,把藏書室染成了蜂蜜色。伊索爾德端來熱可可,看見布莉琪正對著一本《符號起源》出神,書頁上的古老字母正一個個跳到她攤開的手心里,像在跳一支無聲的舞。
“艾格尼絲說,你明天就能試著修復家族那本缺頁的《星象魔法全書》。”
伊索爾德替她攏了攏耳邊的碎發(fā),“不過今晚該休息了。”
布莉琪點點頭,卻在母親轉(zhuǎn)身時,偷偷把那本《星象魔法全書》從最高層的書架上“叫”了下來。
封面的燙金星星在暮色里閃著微光,她輕輕翻開缺頁的地方,指尖的銀光慢慢滲進去,像在給一本未完的故事,悄悄寫下新的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