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門的青磚路比外門的平整得多,陽光透過兩側的銀杏葉灑下來,在地上織出金斑,連風里都飄著淡淡的丹香——那是丹堂煉藥時特有的味道,醇厚得像陳年的蜜。
林默推著輛舊木車,車上堆著他們不多的家當:小雨的布娃娃、蘇晴的藥簍、林默刻了一半的木劍,還有那盆最重要的九轉還魂草,被蘇晴小心翼翼地護著,生怕顛簸傷了根須。
“內門的院子比我們以前的大兩倍呢!”小雨坐在木車上,晃著腳丫數路邊的石燈籠,“蘇姐姐你看,那個燈籠上畫的是靈芝,跟藥經里的一樣!”
蘇晴笑著點頭,目光卻落在前面引路的內門弟子身上。那弟子穿著月白道袍,腰間掛著枚銀質丹牌,是內門的執事弟子,名叫周硯,聽說在丹堂頗有天賦,性子卻溫和,剛才幫他們搬東西時,連小雨掉在地上的草狐貍都細心撿了起來。
“林師弟不必拘謹,”周硯回頭笑了笑,眼角有顆小小的痣,“內門雖規矩多些,但只要好好修行,沒人會為難你。蘇藥師特意交代過,讓我多照拂你們。”
林默拱手道謝,心里踏實了些。蘇藥師昨日已將他們的住處安排妥當,就在丹堂附近的清心院,院里有現成的藥圃,甚至還留著前任弟子砌的溫脈陣基,剛好能繼續給小雨穩固經脈。
推開清心院的木門時,小雨“哇”地一聲跳下車。院子里的石榴樹正結著青果,墻角的水缸里養著幾尾紅鯉,最讓她歡喜的是院角的秋千,是用古藤纏著木架做的,蕩起來能碰到頭頂的銀杏葉。
“我以后能在這里蕩秋千嗎?”她仰著小臉問,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黑葡萄。
“當然能。”林默放下木車,摸了摸她的頭,“這院子以后就是我們的家了。”
蘇晴走進西廂房,里面的木床、書桌都是現成的,窗臺上還擺著個舊瓷瓶,插著干枯的野菊,看得出前主人也是個愛花草的。“比我們以前的屋子亮堂多了。”她拂去書桌上的薄塵,陽光透過窗欞落在她手背上,像鍍了層金。
收拾妥當已是傍晚。周硯送來兩套內門弟子的道袍,月白色的,料子比外門的粗布衫軟得多,林默穿上時,袖口的金線在夕陽下閃著光。“明日辰時去丹堂報道,蘇藥師會教你辨識高階靈草。”周硯指著院外的石板路,“沿著這條路直走,看到飄丹煙的就是丹堂。”
送走周硯,林默坐在石榴樹下,看著蘇晴在藥圃里翻土,準備移栽那株九轉還魂草。她穿著新做的淺綠布裙,裙擺掃過青石板,帶起幾片銀杏葉,像只停在地上的蝴蝶。
“內門的土好像更肥些。”蘇晴抓起把黑褐色的泥土,湊到鼻尖聞了聞,“帶著點丹砂的味道,適合還魂草扎根。”
小雨蹲在旁邊,用小鏟子幫她挖坑,嘴里哼著新學的童謠,是周硯剛才教她的,調子軟軟的,像院里的風。
夜里,林默第一次在內門的修煉室打坐。室中央的聚靈陣比外門的強十倍,絲絲縷縷的靈氣順著陣紋涌來,鉆進他的經脈,煉氣七層的靈力運轉得格外順暢。他摸了摸胸口的玉佩,曾祖母的靈力殘韻與聚靈陣的靈氣相融,竟在丹田凝成個小小的氣旋,旋轉間發出細微的嗡鳴。
“看來內門的聚靈陣,對你的沉心訣很有裨益。”蘇藥師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手里拿著本藍色封皮的藥經,“這是《百草真解》,里面記載了不少高階靈草的培育之法,你拿去看。”
林默接過藥經,指尖觸到封面上的燙金紋路,心里一暖:“謝謝蘇藥師。”
“明日去丹堂,記得多聽少說。”蘇藥師看著他,“內門弟子里,有不少人盯著蘇家和李師叔的面子,別讓人抓住把柄。”他頓了頓,目光落在窗外的石榴樹,“趙峰雖被廢了修為逐出宗門,但他爺爺趙長老在宗門根基深,說不定會暗中使絆子。”
林默點頭記下。他知道,晉升內門只是換了個戰場,真正的考驗才剛開始。
第二天去丹堂時,林默特意提前了半個時辰。丹堂比他想象的大得多,數十個煉丹爐沿墻擺放,爐火正旺,丹煙裊裊升起,在屋頂聚成片淡淡的云。幾個穿著月白道袍的弟子正在分揀靈草,動作麻利,眼神專注。
“林師弟來了?”周硯迎上來,遞給她一個竹籃,“今日先熟悉丹堂的靈草庫,把這些‘凝魂花’分類,按花瓣數量分堆就行。”
林默接過竹籃,凝魂花的花瓣泛著淡紫的光,摸起來像綢緞,據說能穩定修士的心神。他剛要動手,旁邊忽然傳來個譏誚的聲音:“外門來的就是不一樣,連凝魂花都不會分,還得周師兄手把手教。”
說話的是個高個弟子,腰間的丹牌是銅質的,比周硯的銀牌低一階,卻仰著頭,下巴抬得老高。周硯皺眉:“張師弟,少說兩句。”
“我說錯了嗎?”張姓弟子嗤笑,“聽說他靠一株還魂草混進內門,真當丹堂是外門的藥圃?”
林默沒理他,指尖凝起靈力,輕輕拂過凝魂花。花瓣在靈力的催動下自動分開,三瓣的一堆,五瓣的一堆,片刻就分好了,動作比張姓弟子剛才分揀時快了一倍。
張姓弟子的臉僵了僵,還想再說什么,卻被走進來的蘇藥師打斷:“林默跟我來,教你認‘冰晶草’。”
跟著蘇藥師走進內堂,林默才松了口氣。內堂的架子上擺著數百種靈草,有的在發光,有的在蠕動,還有的散發著寒氣,看得他眼花繚亂。蘇藥師拿起株覆著白霜的草:“這就是冰晶草,極寒之地生長,煉‘清心丹’的主藥,你試試用靈力催開它的霜。”
林默依言催動靈力,剛碰到冰晶草,就覺得一股寒氣順著指尖往上爬,差點凍僵了經脈。他趕緊運轉沉心訣,溫和的靈力包裹住寒氣,慢慢引導,白霜才漸漸散去,露出翠綠的草葉。
“不錯。”蘇藥師點頭,“沉心訣的溫和剛好能克制冰晶草的寒,你比我想的更適合侍弄靈草。”
一上午很快過去,林默認了二十多種高階靈草,指尖被靈草的汁液染得五顏六色,卻學得格外認真。中午回清心院時,遠遠就看到蘇晴和小雨在門口等他,桌上擺著熱騰騰的靈麥餅和燉菜,香氣混著院角的藥香,漫得老遠。
“哥,你看我編的草戒指!”小雨舉著個用銀杏葉編的戒指,往他手指上套,“蘇姐姐說,戴了這個,煉丹就不會炸爐了。”
蘇晴笑著把餅往他手里塞:“周師兄剛才來送了些丹爐的邊角料,說能給你練手刻木,我放在窗臺上了。”
林默咬著餅,看著院里的陽光、秋千上的落葉、蘇晴眼里的笑意,忽然覺得內門的日子,好像也沒那么難。
下午去修煉室時,林默遇到了張姓弟子。對方正對著塊玄鐵發愁,手里的刻刀怎么也鑿不開。林默走過去,氣勁注入刻刀,金芒閃過,玄鐵瞬間被劈成兩半。
張姓弟子愣住了,臉漲得通紅,想說什么,最終卻只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林默看著他的背影,沒放在心上。他知道,內門的競爭難免,與其計較閑言碎語,不如抓緊時間修煉。他拿起周硯送的邊角料,開始刻新的木劍——這次要刻得更鋒利些,不僅能削木,還要能擋得住真正的法器。
夕陽西下時,清心院的藥圃里,九轉還魂草又抽出片新葉,在晚風中輕輕搖晃。林默坐在門檻上,翻著《百草真解》,蘇晴在旁邊縫補他的道袍袖口,小雨趴在她腿上,數著書頁上的靈草圖案。
“明天教我煉‘清心丹’吧。”林默忽然說,指尖劃過書上的丹方。
蘇晴抬頭看他,眼里閃著光:“好啊,我爹說你悟性高,說不定比我先煉成。”
夜色漸濃,聚靈陣的光芒透過窗紙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淡淡的紋路。林默合上書,看著院里的石榴樹影,心里清楚,內門的路還長,挑戰還多,但只要身邊的人還在,藥圃的香還在,他就能一步步走穩。
就像這株九轉還魂草,在新的土壤里扎了根,正等著開出更盛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