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老頭帶靈在到達玉虛宮時，離點卯還早著呢，只見那道場內──

皎白宮殿玉筑成，天上仙鶴落繁英，清池中菡萏亭亭度暗香，玉橋上仙人馭鶴攜清風。

“孩子，玉虛道場之內有結界，我就送到這兒了。“云老頭捻捻胡須。

靈在帶著玉虛宮的玉牌，穿過結界有如無物；她站在玉虛道場內，笑著讓云老頭放心。

玉虛宮弟子如云，靈在正準備先去向幾個弟子詢問一二，還沒邁出幾步，前面忽然出現了一位身縈紫氣，面色慈和的道人。

靈在先是驚喜，接著行禮道:“太乙仙長！“

“免禮、免禮…“太乙真人虛扶她一下。

靈在于驚喜之余，又多了些摸不著頭腦的感覺──她她她應該不至于被這么重視吧？

“孩子，離點卯還有段時間，先來我這里稍候吧。“太乙真人笑道。

等等，等等……靈在有些懵了，是她見識太少了嗎，還是玉虛宮都如此好客……也倒合理，三太子不也挺熱心的嗎。

太乙真人自然注意到了靈在的困惑，他只是高深地笑著，帶靈在進了恢宏的玉虛宮，同時悄悄拿出玉牌，低聲傳音道──

“哪吒，你的小姑娘來了。“

玉牌立即有了回應──一聲帶著輕嘆的“師父！“

──而且，傳音究竟為什么要壓低聲音啊！

靈在不明所以地跟上太乙真人，而太乙真人為她講著玉虛的基本事宜，以及往后如何修行，還特意提到在玉虛不必囿于天庭的規矩。

靈在真真覺得天底下再難找到比她更幸運的了。她知道龍女姐姐說的沒錯，但好在她遇到的都是難得的人。

靈在隔著衣袖撫了撫紅繩:“仙長，能在玉虛修行實在榮幸，有什么需要靈在做的，靈在必會全力配合。“

太乙真人著實驚訝，他只聽說這孩子溫和良善，沒想到她竟也如此敏銳聰穎──可莫讓這孩子誤會了！

“其實此事并非我來安排，是我那徒兒哪吒特地向我傳信，讓我務必把你…“一個搶字在嘴邊終究是咽了下去，“接來玉虛宮。“

三太子好像，真的很會操心小孩啊，靈在心中暗嘆。

惠岸師兄，你知道你的一封信讓三太子操碎了心嗎？

“……欸！可算來了。“

太乙真人舒一口氣，小聲點評:“姍姍來遲。“

靈在順著太乙的視線望過去，只見螭龍盤桓的白玉宮柱之間，哪吒一身武將裝束，赤金瑰麗的顏色，蓮紋云織其中；鏤火紋金玉冠發，蓮花鎖子束腰，墨發半束雙髻，半散下來不及腰間，輕衣便甲卻也華麗非常。

清明明白玉宮殿之中，白玉穹頂之下，只他一個鮮烈得似火。

好漂亮！靈在的眼睛閃著星星。

“師父。“哪吒抱拳行禮。

這小風靈第一次直面天庭，竟能表現得如此不卑不亢，哪吒也頗為驚訝。

只是現在…

“愣什么？“哪吒不太明白這個小風靈的想法。

靈在眼眸彎彎:“三太子好漂亮啊！“

“……說話倒是好聽。“

依舊很大膽…可是偏偏讓人惱不起來。

哪吒不自覺地微微偏過臉。

太乙真人抱著拂塵瀟灑一甩，悠然道:“我先行一步，哪吒，靈在，有事喚我。“

靈在立刻站好，規規矩矩地行禮目送太乙真人離開；哪吒看著師父一時失語。

須臾，靈在聽到哪吒開口:“天庭既然招你任職，今后就要另作打算。不過也好，十五日后，你師兄就會出關了。“

“是哎！“靈在忽然反應過來，一下子像只歡快的小雀。

這真的是剛剛能在天庭應付那些神仙的孩子嗎？哪吒忽然有些不太確定。

靈在把手背在身后，靠近哪吒，悄悄說道:“三太子，我發誓全未想到天庭會關心此事，當時我與紅孩兒交手……“

“你與紅孩兒交手？“哪吒更加難以置信。他記起在羊山看到她用火珠，原來不是先前互贈禮物，竟然是戰利品？

在她身上，意料之外的事件和奇異的反差總是一次次出現。

靈在不知道哪吒怎么想的，她眨巴著眼睛──三太子驚訝的時候也特別好看呀……

“惠岸師兄不僅能把普陀山的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做飯也好吃極了！”

“自從去了普陀山，他應當很久不做這些了，手藝竟然沒有退步嗎？”

“保證沒有！”

“不信。你肯定是向著他呀。”

“三太子你…”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哪吒笑著，“你是怎么到普陀山去的？”

“我是被菩薩領回普陀山的，那時候還沒有見到姐姐，師兄替我安排好了很多事！”

“他一直這樣。怎么每句都不離你的師兄啊。”

“因為師兄很好，龍女姐姐也很好呀…我覺得三太子也是！”

“為什么？愛屋及烏嗎？”

靈在瞪大眼睛，覺得之前相信哪吒冷漠不近人情的自己是個傻子。

現在接不上話的自己更像。

哪吒托著臉笑望她的神情。

遠處響起鐘聲。

“時辰到了……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不可以先把令牌給我？”

哪吒教靈在第一個點上卯，又拿出自己的令牌示范了一遍。

靈在緩過來，嚴肅地點點頭表示記住了，頗有種“一碼歸一碼”的感覺。

唉，有點羨慕普陀山了怎么辦？哪吒默默想。

“師兄！”一個驚喜的聲音響起。靈在望過去，那是一個一個背生雙翼，長相清秀的少年，模樣跟靈在差不多大。

“雷震子。”哪吒笑著點頭，向靈在介紹:“雷震子平時就在玉虛宮，大小的事告訴他便可。“

雷震子已經接到過哪吒傳來的消息，對靈在的事知道了個大概，只是未曾想哪吒本人也在此處。

“雷師兄好！“小姑娘笑著打招呼。

雷震子忙回道:“靈師妹好！“

微光勾勒的弟子名列中，暫時只有兩個名字，哪吒二字竟也在其中。

這就讓雷震子奇怪了──師兄本不需要點卯的。

雷震子望著自己的名字也慢慢出現在名列中。

師兄必不會只交代了他，而這點卯的名列玉虛宮的所有人都能看見……雷震子收起自己的玉牌，笑瞇瞇地到哪吒旁邊等著。

很快，南極仙翁座下護法鶴童到了，時間不長，第二位護法鹿童也來了。

黃天化進玉虛宮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幅景象：鶴童、鹿童、雷震子、哪吒站在一起，中間的是那位小風云人物，談笑著氣氛那叫一個其樂融融。

雷震子最先看到他:“黃師兄也來啦！“

黃天化還沒說什么，所有人的目光就都向他投了過來。

黃天化默了。他有一種除夕回鄉后發現親戚在領著孩子認人的游子感。

“這是黃天化，大部分時間都要去執行天庭的任務，在玉虛的時間不長。嗯……天庭有考核的時候找他幫忙倒是最方便，他比我們都了解。“哪吒低頭對靈在說。

“黃師兄好！“靈在有些不好意思。黃師兄在天庭肯定很忙，這下又被派了一個帶她的任務呀。

黃天化純粹是因為好奇哪吒為什么突然來玉虛宮點卯，這才回來一趟；他現在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無聲瞪了眼哪吒，走過來溫聲回道:“師妹好。“

靈在挽著蓮花髻，同樣是眉心點朱砂，一雙眼睛清潤得像玉；黃天化愣了愣，轉而笑著看向哪吒:“哪吒，你年紀再小點，說不定能跟靈師妹湊成玉虛宮門面呢。“

雷震子笑瞇瞇地移開目光。

鶴童鹿童一個看向黃天化，一個看向哪吒。

靈在驚得睜圓了眼睛，抬頭也望向哪吒。

“下次犯病提前說一聲，別嚇到小孩兒了。“哪吒輕輕拍拍靈在的發頂。

鶴童與鹿童對視一眼，向靈在露出一個“習慣就好“的笑。